莫愁不是病懨懨的阮語,傷口甫一成形,鮮血就噴湧而出,她趕緊忍著劇痛把傷口上的血抹在阮語四之上的十字傷口處。登時便有幾隻受不住了的蟲卵從阮語身上細密的小孔裡鑽出來了,莫愁挺滿意,看來方法對路。
可很快莫愁就發現問題了,阮語病入膏肓,已然聚不齊三魂七魄,周身血液迴圈比常人慢了許多。莫愁的血從阮語身上的傷口滲進去流速很慢,可莫愁胳膊上的血流卻像泉眼似的一股股冒出。
這麼下去沒把阮語身上蟲子逼出來幾隻,她自己先被榨乾了。
就這樣,莫愁緊握拳頭直直地向阮語胸口砸去,一下,兩下……一次比一次用力,可一次比一次用不上力,她每砸幾下還得把血抹在阮語的傷口處,不一會,便黑血與蟲卵遍地,汗水共月光一色了。
莫愁的嘴唇已經開始泛白,她才多大的身量啊,能有多少血可以留,謝清明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了,他起身抓住莫愁的手示意她停下來吧,卻被莫愁回眸間如刀劍般的眼神鎮住了,他驀地鬆手,不敢造次又萬分心痛,惶然間不知所措起來。
莫愁自己也知道,她這招救人一千,自損八百,身上的行動不減,心底卻自嘲道,自己歷來奉莊子的大逍遙,怎麼也無端修起菩薩心腸了?她不想承認自己見色起意,被翩翩少年郎迷了心智,而後愛屋及烏地想要救人家姐姐。可事實就是如此,天下諸事欺人好辦,自欺奇難。
莫愁看了看一地的鮮血,她明顯能感到四肢已經發軟,眼前的景象也開始重影起來。這麼下去太浪費了,她咬牙起身,把手腕湊近阮語的嘴,想讓她多喝下去一些,卻發現阮語依然毫無知覺,一絲吮吸的本能都沒有。
莫愁苦笑,狠狠在手腕上的傷口處嘬了一口血,一點點渡到阮語嘴中。她怎麼也沒想到啊,自己處心積慮地接近少年郎,最後卻把這一世的初吻獻給了一個將死的女人。你看,造化要不弄人,就不叫造化了。
滿嘴盡是鮮血的腥臭味,莫愁余光中瞥見成群的蟲蛹從阮語周身翻滾出來,她一口一口地喂著阮語,隱約聽見身後少年隱忍的哽咽之聲。莫愁沒回頭,只覺得他能有此心疼的心意就好了,也不枉她自我作踐一遭。
手腕上的血流速越來越慢,莫愁也幾近油盡燈枯了,她狠狠地在自己胸口捶了一拳,一股鮮血噴薄而出,她最後一次用嘴把血送進阮語嘴裡,她隱約聽見阮語被嗆得咳嗽起來。
她登時鬆了口氣,滿嘴的鹹腥黏膩突然感知不到了,她也不知道那句“給她上止血藥”到底說沒說出口,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莫愁迷迷糊糊地出現在冷風淒雨的山間小徑,莫愁周身溼透,四肢百骸皆被凍僵住了。她眼看著竹海密林在風雨裡搖曳,綿密的雨點像細針一般扎得莫愁生疼,她用力地裹緊衣衫,卻依然忍不住打起寒顫。
“冷了?快來暖和暖和。”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在莫愁心底響起,又是那個熟悉的男聲。莫愁一陣竊喜,又是那個久違的夢境。她急切地尋覓著那幾番入夢的男子身影,竟忘了所見所聞皆空。或者說,她明知一切虛幻,依然飲鴆止渴似的奢求。
眼前的冰雨薄霧像被刀斧截斷一般閃出一條逼仄的小路來,青石板上苔影斑駁,莫愁一步三滑地拾級而上,眼前的山門裡逆出一道刺眼的陽光,在這冷若冰谷的境地給莫愁燃出一絲溫暖的希望。
莫愁想,倘若她是朝生暮死的飛蟲,也定會義無反顧地撲火而亡吧。
不知走了多少級臺階,不知走了多久,莫愁沒有絲毫感覺到累,反而呼吸都變得平和了。她從那道刺眼的陽光裡隱約辨得一席端正挺拔的身影,盤坐在竹林之中,無邊落木蕭蕭而下。狂風驟雨戛然而止,唯有淡淡薄霧籠這男子的五官不可辨析。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不緊不慢地斟了一杯清茶,茶水在冷冽的空氣裡升騰出一律水汽,茶香即刻伴著薄霧瀰漫而來,讓人頓覺五臟盡舒。
男人的手腕一轉,煞有禪機地示意莫愁坐下,一陣溫潤的嗔聲在莫愁胸腔之內想起,“這麼大的雨,你也不知道打個傘。”
莫愁也不惱,可偏要在心底說,“夢裡而已,為什麼每次相見都要讓我走這麼遠才肯與我相見?”
“因為你要從你的夢裡,走到我的夢裡。”
第23章 瘋子
莫愁聞言一驚,想起那日男子痛苦而惆悵的話語,“我竟然不知道你是我的一個夢,還是我是你心中的一個幻影。”
莫愁淺笑,“看來你想明白了,此時此刻,我在你的夢裡。”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