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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畢竟是主母親生的小兒子,要真是在祠堂裡凍出個好歹來,受罪的一樣還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二位小哥,我常在少爺院裡伺候,不常來祠堂這面走動,今兒貿然求二位小哥也是唐突了。可畢竟咱都是謝家的人,往日咱說不上生分,日後就更是熟悉了,往後有用得著闌倌的,二位小哥言語一聲,闌倌自然竭盡所能。”說罷闌倌一抖袖子,露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來,無需仔細看便知道是一包碎銀子。

家丁趕緊推了回去,又抻了抻脖子向門口望去,見沒人看見,趕緊道,“星闌哥兒,您抬舉我,您是在三少爺跟前伺候的,滿府上下都敬您是半個少爺,小的有幾個膽兒敢收您的錢?可大奶奶吩咐的不許任何人探視,如今要真殺個回馬槍來,我們哥倆的小命都保不住。”

“我也不難為二位,二位也別難為我。如今天涼,我也就是給少爺送個手爐,不走這正門,悄悄從窗戶翻進去,二位就權當沒看見。要真被大奶奶發現了,二位小哥就說一概不知,可好?”

說罷闌倌把銀子塞進一個家丁手中,身手利落地繞到西側窗戶跳了進去,祠堂內燈火幢幢,隱約間看見三少爺單衣似雪地跪在地上,唇色煞白,身姿卻依然異常挺拔,像一把直插入地的上古利劍,鏘鏘然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闌倌心裡一緊,暗自罵道,“活該你挨罰,這般田地了還端著!”

謝清明聽了響動想要側目,卻發現連扭頭的能力都沒有了。昨晚失血已然傷了元氣,今天又一日滴水未進,平白又跪了幾個時辰。此時此刻,渾身的關節都像鏽住了一般,整個身體僵成了一道鋼板,一寸都動彈不得。

“你怎麼進來了,母親沒難為你吧?”謝清明隱約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才發現闌倌把手爐塞進了他已然凍得不過血的雙手中。

“少爺說什麼難為不難為的,左右星闌也就是謝府買來的一條狗。今兒高興了就喂塊骨頭,明兒不高興了剝了皮扔出去,誰又能心疼一分呢?”

闌倌話裡的酸勁兒像四月裡尚澀的梅子,酸得謝清明先是牙倒,後是腦仁疼。他半是陪笑,半是撒嬌道,“怎麼不見你心疼心疼我呢,我這胸口掏了個窟窿,還餓了一天一夜了,你帶這手爐有什麼用,倒是給我帶點吃的來啊!”

闌倌睨了他一眼,也沒廢話,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來,取出一塊月餅遞與謝清明嘴邊。

謝清明咬了一口,一股甜膩霎時遍佈齒間。他的瞳孔都因為震驚而收縮了,一口吐出了咬下來的月餅,道,“這什麼餡的啊,這麼難吃?”

闌倌沒好氣地道,“少爺,要飯時候別嫌餿,青紅絲的,將就吧。”

青紅絲,謝清明第一次因為一塊月餅,質疑人世間為什麼要有中秋節。

謝清明看闌倌一臉的巋然不動,便知道這孫子是故意的,“你這是救命啊還是報仇啊,我知道你有氣,也不能拿這麼難吃的東西毒害我呀?”

闌倌翻了個白眼,又掏出一塊月餅遞過來,“那還有一塊,你吃不吃?”

謝清明:“那塊是什麼餡的?”

闌倌:“五仁的。”

謝清明:“……”

饒是再不樂意,謝清明還是強忍著噁心吞下了一塊五仁月餅。“吞”這個字是格外恰當的,因為近乎囫圇個噎進去的,因為太難吃都沒敢嚼,怕吐出來。

謝清明一直覺得自己讀的是聖賢書,學的是聖賢理。他總認為君子殺身以成仁的時候一定唸的是“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可如今他才發現自己的稚嫩與嬌氣,連塊月餅都要挑三揀四。

但轉臉謝清明就覺得自己還是有氣節的,因為他即便是餓死,也不吃青紅絲。

“我吃完了,你走吧,”謝清明把手爐塞回闌倌手裡,“這東西讓母親看見,平白又惹一番火氣。我跪一宿,她氣消了也就好了。”

闌倌只好訕訕拿回了謝清明手裡,一方面心疼他還得冷熬半宿,一方面又生氣他怎麼就不知道服個軟呢。親母子還非要弄出隔夜仇?

“你幫我做件事,一定要小心謹慎,切不能讓旁人發現。”

“少爺您吩咐。”

“幫我去買些鐵鍁鐵鍬來。再去打聽一下二姐下葬的那塊地平日有人看守麼?”

闌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形影不離地跟在少爺身側也許多年了,如今聽謝清明這麼一說,心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心底尚存的一絲僥倖讓他還是問了出來,“少爺您想幹什麼?”

“開棺驗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