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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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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惡寒

闌倌走後; 偌大的祠堂只剩下謝清明一人; 形單影隻地與家族的前塵過往對峙。

人在危難時候; 生死成了頭等大事。彼時愛恨嗔痴、仁義禮教都不得不一退再退,可如今劫後餘生; 又回到了平靜如水的生活裡; 就不得不去面對那些矛盾的問題。

世代祖輩的牌位端端正正地立在前頭; 嚴正肅穆。無需隻言片語,卻似振聾發聵的古寺晨鐘; 聲聲直擊謝清明血液骨骼裡的氣節和良知; 由不得他做絲毫的逃避。

他不知是自己在捫心自問; 還是先人借他身在訓斥; 只聽得心底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義與倫常; 你要選哪個?”

謝家是塞北世家; 與尋常估客商賈不同,謝家每一輩裡皆會選出一人入仕為鄉宦; 家風亦是世代重文。鄉宦二字聽起來無足輕重,不過塞北邊疆一介小吏,遠稱不上封王拜相。可正是地處偏遠,也成就了景陽城獨特的風土人情; 鄉宦雖秩卑; 卻甚是權重。

這種被家族挑選出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才,通常都是家中長子。到了現如今; 家中的中流砥柱便是謝清明那性情極為溫和的大伯,謝靖倫。這位大伯十八歲入進士,少年及第,宦海沉浮半生,如今官拜景陽郡守,整個家族俱是風光無兩。

作為整個家族的掌舵人,這位性如溫玉的大伯總是不屑教自家子弟縱橫捭闔之術,卻喜歡與小兒輩探討先賢之道。

謝清明幼時曾有幸目睹大伯與摯友把酒言歡的場景,依然記得大伯曾言,“人生至境,當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你我皆在宦海沉浮,若做到深諳世故而不世故,方是大成。”

這讓家中同儕,尤其是謝清明的母親頗有微詞。謝家主母總是暗諷夫家長兄“食的是兩袖清風,未嘗過人間煙火”。可上天許是也覺得如此光風霽月之人世上本應無雙,謝靖倫膝下一直無子,結髮妻子也是個只講風月不理俗事的妙人,伉儷二人分府獨自過起了悠哉的小日子。如此一來,謝家便由謝清明的母親當家,倒是鐵腕一般治理得井然有序。

謝清明倒與這大伯頗為心意相投,也因為大伯的原因,他私下裡也覺得母親待人接物有些刻薄。可謝清明心底那一點不切實際的君子心性和母親的齊家之道縱有千般相悖,人倫孝道也讓他收斂了心性,從未與母親發生過齟齬。

但如今,良知與大義像一口金鐘,把謝清明牢牢罩在其中,讓他的孝道倫常與聖人大義狹路相逢,竟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

母親當年一口咬定二姐謝凌語病逝,還匆匆下了葬。如今看來,其中必有不能與人道的秘辛。二姐如今記憶全失,飽受風霜蹂躪,又險些再落賊人之手。倘若真是母親一手策劃這場悲劇,他當如何?

謝清明這人,訥於言,卻偏偏慎于思。每每讀書也好,遇事也罷,都喜歡揉碎了嚼爛了,左右斟酌,反覆思量。如此一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心底堆積的沉思也就越來越多,壓得他漸漸喘不上起來。

他不愛與人爭高下,卻偏偏不能放過自己。今日想不明白的事便明日想,明日再想不明白就日日想。彷彿事事皆要問個本然真相,求的就是個“內明”。到了最後,竟到了疲於應付自己的境地了。

如此一顆赤子之心被生生劈成了兩瓣,一半放在天道的火上炙烤,一半放在人倫的湯裡翻騰。第一次,讓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明白了什麼叫做“煎”和“熬”。

*

莫愁滿懷心事地回到後宅,一句“倦了”打發了還想送進院內的裘致堯,便徑直向臥房走去。

路過中庭花園,八卦形狀的亭子裡,一站一坐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遠遠的,聽不清。

是廣寒和阮語。

莫愁腳步輕盈,卻也驚動了亭中二人,阮語虛弱地起了身,把湯婆子塞進莫愁手中,“廣寒說,你最畏冷,怎麼也不知道帶個手爐?”

莫愁看了廣寒浮起晦澀一笑,想來一個多月前她把昏迷的阮語救進院中,他還萬般嫌棄。如今二人能兩廂平和的嘮起家常,倒是奇景。

廣寒倒是看懂了莫愁的心思似的,一時間也學會了赧然,“當日她渾身都是蟲子,我最怕蟲子。現在她身上蟲子沒了,我自然可以和她做朋友。”

莫愁倒欣慰,如今萬事如蛛網纏得她焦頭爛額,後院不起火是最好的。

“外面太涼了,你我現在身子都虛弱,別在這吹風了,回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