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幾個守衛眼裡有點面生,但礙於小夏子,並未多加盤問,只例行檢查過後,便放行兩人一前一後從眼皮子底下步出宮門。
出了宮一直走出很遠,雲兒才徹底鬆了口氣,數月未出宮,長安城一如往常熙熙攘攘,好不熱鬧。皇宮就像個金絲籠,金碧輝煌的表象下,根本比不及高牆外自由奔放的天地令人神清氣爽。
別看小夏子在宮裡駕輕就熟,踏出宮門卻是兩眼一抹黑,在宮裡當了十幾年的小給使,對京都這座城池卻人生地不熟,雲兒恰與其相反,出了宮正是如魚得水如鳥投林,大街小巷無不了如指掌。
亦步亦趨於雲兒身側,小夏子半步不敢落下,生怕跟丟了似的,一路步下來,忽覺越往前走越不對勁,等其回過神,才恍然意識到已置身於要鬧坊曲——平康坊之中。
“作、作甚來這?這兒可是北里。”倉促下埋著頭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瞅著四下無幾個人時,小夏子才一把拽住雲兒,面露難色。
“奴要去伊香閣尋人。”雲兒回答得十為乾脆,轉而一想,小夏子是個小給使,似乎不適合來這種煙花柳巷之地,無怪乎一臉的難為情樣子。就連適才一路走過來,四周均是一道道怪異的目光,何曾見過身體殘缺不全的給使光天化日之下閒逛風月之地。
既然伊香閣已近在眼前,雲兒低頭端量眼小夏子身上的給使衣帽,即刻拉著小夏子拐去不遠處的夾巷,這截夾巷是個死巷,素日多用於堆放穢粕,好在時下不是炎夏,並不臭氣熏天,尚可將就著一用。
“你且替奴把風。”指下巷口處,雲兒轉即獨個掩身向巷中,小夏子瞠目結舌的工夫,只見不過眨眼間,雲兒竟已換了女兒裝出來:“不如吾二人分頭行事,你去東市隨意買幾樣東西,奴一人去伊香閣。一個半時辰之後回此處見,再行一同回宮。”
邊曼聲說示,雲兒信手從袖襟中掏出一枚錢袋遞予小夏子,轉身便面朝伊香閣步去,尚未走幾步,卻被小夏子攔住:“僕、僕未想過要買東西,你一人去,僕不怎安心,僕”
睹著小夏子緊張兮兮地直結巴,雲兒笑嗔道:“不妨事,這兒奴可比你熟門熟路,閉著眼都不帶走錯路!至於買甚麼矇混過宮門,你看著辦便可,只要能堵住那幾名守衛的嘴就好。”
趕緊辦正經事是大事,刻不容緩,稍晚些時辰矇混過關亦非小事,不可小覷。現下分頭行事才不失為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正文 第279章 請罪
入夜時分,平康坊伊香閣。
青鳶正在對月撫琴,紅香引了薛王叢步入房中,便徑自退下,並輕輕掩合上了房門。
轉過繡屏,薛王叢徑直倚身向一旁的坐榻,面前食案上早已備下美酒佳餚,香爐中點著熟悉的龍腦香,輕嗅入鼻,沁心翳目。
一曲奏罷,青鳶才起身步向食案,為薛王叢斟了樽酒,二人誰也未發一言,只對飲了一杯。
琴聲幽幽,如怨如慕,弄弦鳴玉,音時續,聲更接,聽難足,薛王叢自斟自飲在旁,夢魂遠,雲間宿,憂思難忘,忽而只想一醉方休。
驀地只聽“崆~”的一聲響,青鳶手上的琴絃卻大煞風景般斷了根弦,琴聲戛然中斷,只餘下撥於指尖的那聲弦顫繞耳。
“《梅花落》本笛中曲也,非琴中曲,何必勉為其難。”薛王叢一飲而盡樽中酒,細目劃過一抹陰鷙。
青鳶傅粉施朱的面上毫未顯異色,這把七絃焦尾琴,是七年前薛王叢所贈,相傳出自漢末蔡邕之手,乃其當年“亡命江海,遠跡吳會”時所制。薛王叢原是從梨園教坊覓得這張七絃琴,因緣際會之下,才轉贈與青鳶。一晃七年如夢,幾度醉生夢死,如今青鳶已然是伊香閣乃至平康坊的頭牌花魁,一直擱於案頭的這把七絃焦尾琴,伴其沉浮於風塵中,視若珍寶,從未失色。
知音少,絃斷有誰聽。今夕青鳶以琴撫笛中曲,實非一時興起。琴絃斷,心下自也惋疼,但若以這一根斷絃可喚醒薛王叢,卻是不足惜。
“曲有笛琴之分。人同此曲。與其自苦,不如及時行樂。”拂袖撫過那把斷了弦的焦尾,青鳶與薛王叢面面對坐於食案左右,聽似是在喃喃自語,獨酌了樽酒。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價優。唯有屯谷。”薛王叢一揚脖,連灌下三樽酒,酒壺中的佳釀即將空見底,擺於食案之上的佳餚尚未動一箸。
“白日雲兒來過。與吾說及,日前宮中梅閣設宴一事。”青鳶為薛王叢滿上最後一樽酒,並未拐彎抹角,身為紅顏知己。自是不希薛王叢身陷水深火熱之中,泥足深陷,越陷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