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是諸如薛王叢,亦或是李隆基那種於平生就格外懂得何為憐香惜玉的男人,此刻來應對楊玉環這模柔魅,又當演繹出一頁怎樣的畫面。
“壽王妃乃金貴之軀,吾何等卑渺,切不敢心存妄念,肆意高攀王妃。但請王妃,也切莫再打趣於吾。吾實承受不起王妃這聲稱喚,望請王妃諒解。”或許是太過刻骨銘心歷史上的楊貴妃其人,就連楊玉環此時的柔魄勁兒,觸及於江采蘋目,由是亦楞就逆變為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勢。
有道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楊玉環言辭鑿鑿間,看似確是在有求於江采蘋,示請其就適才之事替己守口如瓶。但之於江采蘋而言,那感覺,卻不一般的迥詭。
“江家姐姐如斯急於拒玉環於千里之外,可是本就不願幫玉環這個忙,不肯應諾玉環的請求了?”但見江采蘋字字句句均透著省人的距離感,楊玉環娥眉緊蹙,不亞於是在拿其熱臉貼人家的涼屁股,少時,遂嘆息著坐於地,“也罷了,姐姐既心不甘情又不願,玉環自也斷不可過甚強求才是,到頭來反令姐姐勉為其難。隻身呆在這王府之中,反正玉環命中已早註定,此生無論如何謙卑行事,亦已是鮮少可能有出頭之日,也就無所謂好忌憚甚。既如是,又何苦餘外白白多連累於姐姐?”
楊玉環一席話,怎聽怎不像是個身居有“王妃”頭銜的女子,理應隨便對人吐露的心聲。堂堂一府王妃,何其榮華,何其光耀,於外人看來,地位又是何其尊赫,卻反倒叫人相摩著,偏像極是個深閨怨婦。即便一入侯門深似海,楊玉環這態反應,於江采蘋細忖,總顯得不免忒為過激分。
向人毫無底線的一味示弱,想必並不是那個真正的楊玉環。否則,今後又怎可有本事寵冠六宮?箇中乾坤,豈是“色誘之”單一條,淨可囊括得了?心機,心計,更無一欠缺不得火候。
“壽王妃此言,誠是言重了。許是吾人粗嘴笨,討不得王妃順耳,枉費了王妃抬舉。恕吾愚拙,冒昧的有教句王妃,王妃剛才,可是在同吾說話不是?”倘果是在逢場作戲而已,那麼,江采蘋同樣亦兼有這點才氣,大可奉陪到底,“王妃莫氣惱,吾只是尚拿捏不定,這屋裡,僅就王妃與吾二人,王妃理不應是在自言自語,故而才有此一問。吾這個人,連吾阿耶均常常指戳著吾腦門言教,怨惱吾為人處事一根筋,不懂變通”
確實,在江采蘋年歲尚幼時,江仲遜曾不止一次地批教江采蘋,責斥其做事一根筋,且,一條道走到黑撞到南牆也不知繞個彎子抄近道行走。殊不知,往日裡,江采蘋之所以整個人見天的心不在焉,只不過是不想為身邊的諸多零碎瑣事鬧心罷了,平日裡見怪不怪的一些不必要的人,以及某些不必要的事情,其根本就興不起心思浪費精氣神去尋解。
只因,那時的其,滿腦子只在琢磨一樁子事兒,亦即,應當從何尋找蛛絲馬跡,以便於其可回得了曾經那個屬於其,而其亦屬於那裡的那個世界中去。反觀現如今,日子一天天過去,往昔的夢鄉破滅在即,其則務須重新開始鎖定,那便是,傾力於——由今往後,理該如何在那深宮後院,得以生存下來,保全自身
唯有做到這層,江采蘋方可保住,今生其想惜護的人。是以,至於其它的東西,其一樣不屑於與之計較。但楊玉環卻是個例外。對於江采蘋今後要走得那段路來說,楊玉環將不會是個陌路人,恰恰相反,上天已然劃定,兩人人生的某段途程中,二者勢必將互為局中人。
亦正因於此,這會兒工夫,倒讓江采蘋自嘲,其多少比楊玉環要幸運點。起碼,可以提前知悉,自個今後的命途上,最值得其上心的那位勁敵是誰人。所以,時下,小作試探番,仿乎也並不為過。
“照此說來,姐姐也非是嫌忌玉環了?其實,姐姐有所不知,別看玉環表面風光無限,玉環實則亦是個卑微人,如若仔細作以論較,指不準尚要比姐姐還不濟,卑賤更甚。姐姐雖自稱卑渺,想來,亦乃出身正室的小家碧玉,可知玉環,雖是從官家門邸嫁入這壽王府之人,入府之前,實乃是個無人正眼瞧之的官家女眷喚伴”
江采蘋故作無腦狀,仿效採盈往日慣嗜的扮傻相,本意即打譜欲與楊玉環敷衍了事,對楊玉環可辨析出其話中玄機來,確也不足為忡。楊玉環的心智,江采蘋就從未置疑過。然,楊玉環對此非但未挑破倒在其次,反而藉由著江采蘋話味裡的寥寥怨艾字眼,竟衷訴起其自個的苦腸來,這才切為出乎江采蘋期料之處。
“王妃”當下,楊玉環平添愁緒,江采蘋獨個一人旁觀在側,略詫之餘,卻也有些不忍於情。
畢竟,楊玉環的這份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