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時光,和哨聲為伴,整齊劃一的背後,是多麼雜亂的情感的泯滅收藏。
容恆,怎麼就當兵了?
容伯父也是像老伯的爸爸一樣,怕容恆被這世俗的雜色染了俗氣麼。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卻又極其快速地否決了這個猜想,容恆明明,像是被世俗浸泡了很久的標本,千年不動不腐爛的一枚堅毅的果核,外表依然美好如初,可是內裡,像是一件閣樓上的屋子,空置了許久。盛放的全部都是如同他霧氣深濃的眼裡飄逸出的淒涼一個色調的希望,卻個個都似折了翅膀的鴿子,在地上垂死掙扎,開著高敞著的天窗,幾臂之遙,卻了無飛行的能力。
無力,就是容恆之於蘇以荷的感覺,從一切紛繁裡扒拉出來的唯一可以描述的感覺。
老漢講著講著就呵欠連綿不絕起來,褶皺的手揉了揉眼,靠在旁邊的樹邊,話語越來越含糊。
人生總是奇妙地不可揣測,蘇以荷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在深山裡寂靜地仰望暗黑低沉的星空,無邊的濃稠的暗黑,像是可以觸碰的黑色絲緞,火光打在上頭,晃動著的織錦花紋一樣絢麗奪目。
老伯伯說,這座山脈叫十七重,山裡連著山,整整的十七座高聳的山嶺邀雲共舞,連緊小逼仄的山路都是上山砍柴火的農夫擔著木材松針一腳一腳踩出來的。
今日七重耗盡半日天光,明日還有深重的十重山嶺,十七重的那頭,蘇以荷終於膽大地如了願。
蘇以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將材火一根根地探好,火堆依舊哧哧拉拉地在夜裡叫囂著餘煙。周圍靜悄悄的,蟲鳴鳥叫一聲也無。蘇 以荷將了無頭緒的猜測拋在腦後,當務之急是好好的卸掉這一身的疲憊,明日,可不能再讓老伯伯一邊走一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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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啊,你去那邊的灶膛看好火。”孫老伯在圍著軍裝改成的圍裙,手上的勺子頗有力道地翻著鍋裡的炒菜,蘇以荷的幫忙下,這麼多人口的伙食做起來就顯得遊刃有餘。
“噢——來了!”蘇以荷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蘿蔔,擦了擦水就去灶膛前,抓起已經曬得乾硬的木材,熟練地燒了起來。
鍋裡的菜哧哧拉拉地被油水煮出動聽的生命節奏,一點點的深綠色慢慢退去生澀,在高溫和快速地翻滾下,沁出了點點菜汁,一鍋青菜陪襯的豆腐,色彩鮮明,青蔥嫩白,恍然是老伯翻越十幾個山頭揹回來的顏色。
廚房裡加上蘇以荷這個臨時的一共四個炊事員,各自忙碌著。
遠處的訓練的腳步聲以一種振奮人心的頻率在山裡迴響。偶而訓斥的聲音傳來,被冬天清冷的空氣銳化了的音調,出奇的嚴苛。
啪!啪!啪!
槍聲真的迫擊炮彈一樣連貫想起,蘇以荷的手也跟著抖了抖,耳膜還在輕輕地震顫,真的是槍聲。是真的槍聲。
蘇以荷心中,那就像飛機火箭,坦克導彈一樣聽之有幸觸控無望的先進的東西。
咚!咚!咚!
是蘇以荷心臟跳動的聲音。
“一班歸位,二班開始射擊!三班準備!射擊!!”
男人粗獷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彷彿四周的群山都是虎視眈眈的敵人,士兵們一個個正在浴血搏鬥一般!
蘇以荷往往是無比真切地聽著這些聲音在耳朵裡橫衝直撞地掀起震撼,無比亢奮地開始了新的一天。
蘇以荷想,容恆也在那些聲音裡麼,平時看起來慵懶頑固的人,也會起得這麼早,叫得這麼大聲,也會在冷得可以削臉的寒風裡迎著漆黑的前方奔跑,整齊劃一地吼出“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麼。
很多的難以料想在蘇以荷心裡慢慢地攀爬著,搔弄著,蘇以荷好像突然就感覺自己像賊一樣,窺探著真實的容恆該有的真實的生活。
蘇以荷不停地忙碌也不停地想,可是轉眼又沮喪了,不知道千百層容恆的裡到底哪個才是最柔弱的好像撕開硬殼的河蚌,□出最細軟薄弱的器官,以最原始的姿態橫陳在自己面前。
可是一下子撕裂開來,他肯定會疼的吧。
一下子毫無防備的□在寒風裡,誰都會冷的。
不一樣,軍人一樣的容恆,真的很俊很威風呢,蘇以荷不時地看著遠處閃過的 軍裝,深綠的顏色是這荒山裡勝過松柏的清脆,綿密地生命感從每一個細小的褶皺裡滋生,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