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味焚蕩屠夷,濫殺一氣。這時在白衣軍諸首領心中,掠奪金帛子女已居於次要,江山地盤漸漸成為首要之務。
白衣軍何以屢攻開封,攻之不克而再,再不克則三,久攻戀棧,去而復來,皆因白衣軍開啟封是“大略”,是為底定其地盤根基,自是非打不可,再大的代價也必須攻取。
而開封堅守至今,全城奮起,苦守不降,堪稱烈節在將,忠勇在民。
白衣軍初圍開封,仰攻西城,炮矢轟擊,城頭危殆,後來開封守軍造‘懸樓’於城上,致使白衣軍死傷甚多。白衣軍連日強攻受阻,箭插城垣如蝟。周王於白衣軍兵臨城下當日,以厚賞重賚勇士殺賊,百姓踴躍,周王府八百家丁甲士也登城守禦,白衣軍最終撤圍遁去,開封終於解圍。
白衣軍二圍開封,精騎十萬,步卒十萬,協從六十餘萬,聲勢極大。所謂‘協從’,即是新入夥的饑民,既無實戰經驗,軍紀也甚為鬆懈。精騎、步卒皆是白衣軍的勇悍老卒,每天吃三頓飯,‘協從’饑民和精騎步卒的隨軍家小每天就只能吃兩頓飯。
開封城內,文武官員自覺官軍不濟,乃立‘社兵’、設社長,實即民壯鄉兵。開封守備,仰賴城中‘社兵’,且‘社兵’大半多為文人儒士統領,僅南城門為開封副將把守。白衣軍二開啟封,曾經為了‘厭勝’守城火炮,驅趕婦人,赤身裸立,望城叫罵。開封城不肯示弱,叫來僧人裸立女牆之上與之對罵,以牙還牙,同樣以‘厭勝’之術克敵。敵我雙方在此同時,又都互相以火炮轟擊。
敵我雙方你來我往,幾個回合鏖戰,最終白衣軍乏糧退走,開封二次圍解。
然而到了甘霖八年冬十二月,白衣軍揮軍復來,三開啟封。現在雷瑾想知曉的就是白衣軍三開啟封,最後撤圍退走的一些情形。
白衣軍三開啟封城,戰事激烈,僵持不下,一直打到正月初五,是日風雪交加,開封城頭大雪溼衣,陰寒難忍。開封守臣命立辦數萬件棉被禦寒,如有遲誤,軍法從事,領命者無奈之下召集社兵,令每一社兵出十件棉被,家有店鋪者出五十件,商賈人家三十件。初五晚上,守城兵士即分得禦寒棉被。
在白衣軍一方,他們圍攻開封,亦是前者方死,後者繼之,血戰不退,慘烈之極。
白衣軍三開啟封,多次安置火藥放迸,又令‘協從’兵士衝至城下每人鑿取三塊牆磚,不足數的皆予正法。
在正月十四這天,白衣軍拉出長長的引火線,步騎千餘靜待炸開缺口之後衝擊城垣——之前一連數日,白衣軍兵士輪番飛奔至開封城牆之東北角,挖掘洞穴,往返揹負布囊,裝填火藥準備放迸炸燬城牆。
結果是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磚石飛濺數百步外,待命出擊的白衣軍死傷慘重,開封城頭城內未傷一人,城牆外壁坍塌,裡牆剩下厚僅尺許的磚石,卻聳立不塌,讓人懷疑這其中是否有天意?不管是不是巧合,白衣軍因此而士氣黯然,頓生退意。
正月十六,白衣軍伺機奇襲,‘征討大元帥’劉惠親至軍前督戰時,被開封城的守將施以冷箭,一發中額,重傷扶歸。
正月十七日凌晨五鼓,白衣軍各部精騎步卒悄然拔營而走,協從諸部按兵未動。至午時,白衣軍傳騎飛奔,命令協從步卒速速撤走,一時間揚塵蔽日。
正月十八日,開封守城官開門出城,到白衣軍紮營地察看,白衣軍遺棄的營盤中盡是牛、驢、馬的皮腸肺,間以人屍,汙染滿營。開封曹門至北門外十餘里地,屍體遍野,首級滿地,死傷者不下十萬數,開封推官乃命地方民夫就地掩埋,忙亂十日仍未能清完。城外又遺下牛隻三萬頭,官府禁兵民掠奪,鹹以半價賣給鄉民。另遺下被掠婦女三千多人,皆令親屬認領,餘下數百口無人認領則送入尼庵供養。
白衣軍自行撤圍而走,剿匪官軍依舊與白衣軍諸部頻繁接戰,終不能遽然撲滅。
儘管路途遙遠,音訊阻隔,西北諜探能夠蒐集到的詳情也無法完全反映白衣軍三開啟封的方方面面,雷瑾仍然不厭其煩的詢問種種細節,並且對其中含糊不清的地方,即刻要求秘諜總部以及軍府秘諜司、斥候局等諜報衙署重新派員核實回報,開封年內能否守住,也關涉到西北的利益,不能不慎重對待。
末了,雷瑾也無心繼續微服遊蕩,吩咐打道回府。
在西北霸主這個位置上,終究是有許多事是他雷瑾所無法忽視的,正如逆水行舟,非進則退,一有風吹草動,就需要籌思對策,妥善處置。弈棋天下,逐鹿問鼎,大勢先機的爭奪,那是絲毫都不能懈怠的!
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