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到縣城述職,他得到一個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訊息:從今年開始,除了那些世襲采邑貴族必須將其適齡子女送往平虜侯府做伴當扈從之外,文官幕僚、軍中將士和底層屯官也可以將其適齡子女送往平虜侯府做伴當扈從。
這個訊息意味著什麼,縣城的直屬長官也給所有的述職屯官透露了一些,其中的‘質子’意味固然是隱約有一點,但主要還是著眼於為西北的將來作育培養新血。直屬的長官還說了,送了去做伴當隨扈的子侄,文才武藝都有平虜侯府的名師高人專門指導點撥,屯官們便不需要為家中子侄輩的學業操太多的心,許多開銷都是由平虜侯包圓了。因此,將自家的子侄送到平虜侯府做伴當,方方面面的好處很是不少,一是這種效忠臣服於平虜侯的政治秩序將更加穩固,上對下和下對上都會比較放心;二是子侄輩的文武學業有了平虜侯府負擔其中許多開銷,底層屯官對後輩的教誨培養便可以節省許多精力財力,從此也便少了許多後顧之憂;三是子侄們在平虜侯眼前左右侍奉,一旦能得到平虜侯等貴人的青睞,飛黃騰達也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工夫,這樣的機會豈能錯過?
反正後繼有人,家業自然興旺發達,世世不衰,這是一定不易之理,哪怕是不識字的大老粗都知道這個理,何況是這些略通文墨的屯官們呢?他們當初都在屯墾學校裡,被硬逼著學曉了識數和簡單算術,也會默背抄寫《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又能將蒙學裡頭的《昔時賢文》熟背默寫,怎麼著也算是小半個讀書人了,一些簡單的官方文牘還是可以應付一氣的,至於象鄭佛兒這樣本來就粗通文墨的,更是屯官當中的佼佼者了。
但這個事,畢竟牽扯不小,關係到家中子侄將來的前程和家族的興旺,鄭佛兒還是覺得要閤家聚齊商議後再定下來比較妥當。
因此,述職完畢,鄭佛兒甚至等不及的就往回趕,也虧得如今的河中府道路安靖,他又自恃己身武勇,打小就學過一些拳腳把勢,在西北屯墾學校更又多學了不少槍棒武藝,等閒三五個壯漢不能近他的身,所以來回都是孤身獨行,竟是趕在大晌午後的未正時辰就往回返,只是縣城到屯子的路途遠,再怎麼趕路,也得露宿一宿才能回到鄭官屯了。
鄭佛兒一個人駕的大車,裝滿了在縣城順便採買的日用雜貨,趕路也不很快。
過了關家鋪,鄭佛兒卻遙見前頭有一行人馬也在趕路,心想:這些人莫是錯過了宿頭罷?
再走近些,他略略打量,卻是一幫十幾個伴當隨從,護持著一家大小的樣子。這些人雄壯魁梧,氣宇剽悍,挾弓箭,佩刀劍,其中還有揹負飛槍鏢囊的,又帶著一群兇猛獵犬,架了鷹隼;幾個隨從馬後還牽著幾匹馬,馱滿雞兔沙狐野豬之類野味。
興許是帶著家裡小孩兒出來踏青射獵,遊玩耍子的大戶人家。
鄭佛兒想到,他見裡頭那家子人有兩個戴著帷帽胡服著靴的妖嬈婦人,衣飾雖然簡單而不奢華,裁剪卻見氣度,女紅針線也精緻,衣料亦是上佳的綢緞;又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小小年紀,看那騎術卻是熟練,身上也是上下錦繡,絕不可能是平常人家;那年青男子好生雄武高大,倒是娶的好渾家,而且也未見許多行李,不類遠道而來的行旅客商,想必就是河中府遠近地面的人家,必定是個大門第。
鄭佛兒卻也不在意,反正他這鄭官屯的大車有巡捕營核准發給的銘牌和車旗——‘鄭官屯○伍’,別人遠遠一看就知道他這大車的底細,倒也不會過分戒備。
等大車趕上那一家人,鄭佛兒甚至還與那一家人墜在隊尾的大管家搭白,一問一答地聊了幾句天氣陰晴、道路遠近、何處投宿、田地收成的閒話,打個哈哈,拱手超車而去,卻也不甚理會這路遇的一家子,卻不知這家人正在後頭說道一些與他這鄭官屯稍微有點關聯的閒篇兒,就是知道了,估計他也不會在意了。
這一家子人,確實如鄭佛兒所猜想的那樣,是趁著春夏之交,河中氣候涼熱適宜的當口出來踏青射獵,遊玩耍子的。但這一家子人,身分卻非同小可:那年青男子便是西北‘平虜侯’雷瑾,而兩位戴帷帽的妖嬈婦人,一位是綠痕,一位則是阿羅斯公主、女大公瑪麗雅,而男孩則是綠痕生的兒子雷洹,女孩則是紫綃生的女兒雷湄,平虜侯的子女起名都從水旁,諸如‘泓洹浣濠瀚灝澮滸淮洪渙涵湟浚灤濟漸梁洛瀾瀝潞泠濼澧濂瀧’等等。
雷瑾微服出行踏青射獵,雖然是‘輕車簡從’,這前後警蹕護衛的人手卻也不只鄭佛兒看到的那十幾個伴當隨從。再者說了,雷瑾、綠痕、瑪麗雅,又有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