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出現這種狀況,似乎是因為這裡的人口不足,勞力短缺,雖然中土帝國的人丁絕對是非常之多。馬耕、牛耕以及各種農具都因為人口不足而在西北得到儘可能充分的利用。”石明楷在膝頭上如斯記錄著,這是他踏上西北土地以來,從形形色色的各種路人角色那裡,從聽到的各種情況中,整理歸納出來的一種看法,至於這看法是對是錯,還有待於以後的驗證。
“聽說西北有很多大農莊、大牧場,渭北數萬頃官地就全部由一個大銀莊‘包租’。
我還聽說,西北地方,散在的自耕農戶、中小地主,也很有不少。這些人大部分是獲得了軍功爵的軍人家庭,而且他們為了與大農莊相抗衡,多半加入了某種合夥聯營形式的農莊,是自耕農戶與中小地主的合夥經營,通常僱傭著一些管莊頭目和僱工人。
聽說在這種農莊幹活的傭工,‘東家’們會定期發給口糧、工錢,也有‘花紅’,我想這應該是某種贏利分成;據說農忙的時候,幹活好的人,能拿到東家的賞錢;這種合夥農莊,合夥人也可能同時就是管莊頭目和僱工人,據說有的農莊還有‘身股’,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可能是與‘花紅’相似的某種贏利分配方法;本地很多人,很多與我們從潼關出發的旅客,還有從長安出發的旅客,都說西北幕府會不斷地派出人員指導莊田如何經營,也許是真的。他們提到的‘農學館’、‘商學館’,似乎應該是西北統治者的官辦學校。
但是西北仍然存在佃戶,他們有‘永佃之權’,而在地主與佃戶之間則有著‘田骨’、‘田皮’等說法,非常複雜,我只能是膚淺的瞭解,留待以後細問。”
羅務祿在旁邊細看一頁毛邊紙,是石明楷已經寫好的筆記。石明楷在拼寫和語法上,雖然是以拉丁文為主,但其中又夾雜了大量‘義大利亞’、‘法郎思’的方言俚語,以至紙上所記有一半左右,他人較難索解其中真實含義。這其實是個防止洩密的小伎倆,並不非常可靠,只要是比較熟悉石明楷的人,多花點時間大概也能解讀石明楷在紙上所記的內容,譬如羅務祿閱看石明楷的記錄就毫無困難。
“你還漏了一樣,‘代耕互助社’,它是受到官方重視的。西北的很多農莊除了自己僱傭的工人,也經常僱傭‘代耕互助社’耕作。”
羅務祿順手指出一樣被石明楷遺漏忽略的事,心中卻在暗想,以我們途中所見所聞來看,中土現在是國窮民困,虛弱空乏到了極點,不過歐羅巴各國也好不到哪裡去,比如‘法朗思’,雖然是歐羅巴的大國,而且還剛剛在戰爭中取得了歐羅巴霸權,國中卻到處都是貧窮與飢餓的景象,它的國都葩蕊,這個二十萬人口的城市中,臭水橫流,垃圾遍地,瘟疫不絕,醫藥無方,又哪裡象是歐羅巴霸主的國都?
羅務祿微微嘆了口氣,歐羅巴歷次十字軍東征,只是一次又一次消耗著羅馬教廷的名望與威信罷了,而黑死病在歐羅巴的此起彼落,基督教會的茫然無措,也讓教會的威望和信譽在人民一次又一次的感到失望之後直接降到了谷底。到了現在,貧窮困苦得讓人絕望的歐羅巴各國,人民對天主的信仰無疑也衰落到了極點,英吉利、法朗思等強國都與羅馬基督教關係不睦,貴族以奢靡和縱慾嘲笑著基督,平民以麻木和詛咒質疑著教廷,迷途的羔羊們心無所寄,信仰缺失,只能選擇崇拜金錢。與眼前充滿著希望的西北相比,深陷於苦難中的歐羅巴還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在西北,在這裡幾乎沒有信仰天主與基督的人,或者可以說滿眼都是迷途的羔羊,但是我們在這裡傳教,真的會有效麼?
羅務祿轉念之間,還是將心底的疑慮深深的隱藏起來,侍奉基督的傳教士不應該軟弱,哪怕西北的統治者並不親近天主與基督。
當來自西洋的傳教士懷揣著傳播天主福音的心思,一路向西,向著西北行都河中府進發的時候,還有同樣一群向西進發的人們,也在關中原野上迤儷前行。
秋收秋種,這時正是農夫非常忙碌的季節。
中土北方旱地耕作,多是兩年三熟輪作複種,如果春種豆(春播)、粟、高粱等,秋收後則播種冬小麥,等到次年五月收麥,又播種粟、豆(夏播),可有三季收穫。
關中大部分灌區,在今年夏收之後收割了上年的冬播小麥、冬種油菜,就複種了蕎麥、糜子、穀子、(麥後夏播)大豆、花生等作物,到這時候便是收穫季。而輪作玉米、高粱的田地,也是差不多要在這時候收穫,在秋收之後還要接茬兒播種下年輪作的冬小麥、冬油菜,而留著不播種冬小麥的地,也要育綠肥以蓄養地力,比如種上苜蓿,既可作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