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禁苑當中,在這裡長大,在這裡成年,在這裡年華老去。 西苑這片宮禁,高福臨並不陌生,裡面地一草一木。 都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頭,其間經歷了幾代皇帝,多少宮廷風雲變幻,他高福臨才坐到今時今日的位置上。 皇宮大內就是一座牢獄,但也是如高福臨這樣的幸運者,得以青雲直上的登龍之階。
說不請其中的原由,饒是以高福臨的隱忍陰沉,久歷宮禁權爭這麼多年,儘管事先他們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以疏通各處關節,並精心做了縝密細緻的安排。 且內線再三向高福臨等人保證‘萬無一失’。 但到了斯時斯地,仍不免忐忑和緊張。
幸好。 ‘燈下黑’地規律,似乎在很多地方都起作用,即便是西苑丹房這樣的宮苑禁地也不例外,守護丹房的大內侍衛,也許是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處心積慮地密謀偽造身分擅入宮禁,他們只是例行公事的查驗了每個人的‘穿宮牙牌’,就很快放行了,並沒有對雜役宦官中多了一個陌生面孔感覺有異——宮禁中的宦官,畢竟是太多了,多一個兩個生面孔地宦官,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穿宮牙牌不假,誰願意大冷天的多事呢?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多灌二兩黃湯下肚暖身。
高福臨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摸進了‘丹房’禁地,很快瞅了個其他宦官不注意的空當,趁勢躍身飛起,竟如一隻敏捷無比的青鶻,縱掠而起,一隻手輕盈地在簷椽瓦口上一搭,已躍登屋頂,與夜色融為一體,順著屋脊蛇行鶴伏,忽停忽行,倏然已到一堵近四丈高的紅牆之頂,牆下植有槐柏大木數十株之多,高福臨撲下高牆,如鳥移枝,穿樹行杪,樹盡而登屋,屋盡已登樓,飛奔如魅,猶如插翅,疾掠無聲,完全不露行跡,瞥然已不知所在。
“尚可將就了。 ”
飛掠騰空,過屋越房之際,高福臨亦不無得意於自家身手的矯健,這淡淡一句,雖微不可聞,卻也是真實的心聲寫照——高福臨在畸門‘陰符握奇’心法的修為上,平生亦是頗為得意和自傲,雖然這麼多年未曾再顯身手,筋骨卻未見任何衰朽之態,在他而言,雖然年華老去,深不可測的一身武技卻仍足以讓他睥睨橫行,任是誰都不敢小瞧他一個人地份量。 宮中畸門中人之所以極力排擠於他,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何嘗不是忌憚他高福臨地武技修為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俗話所謂‘出頭椽子先爛’,這道理正應驗在高福臨身上,年輕時的輕狂,種下諸般惡果,直到‘跌倒’之後才學會強抑本性隱忍自保,也才養成了他地陰沉之性。 但還有一句話也應在了他的身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隱忍多時的高福臨終究還是有忍下去的時候,時光催人老,他的年歲已經老大,若不能在長久沉默後爆發,就只能在沉默中慢慢消亡了,這便是他的無奈。
高福臨飛奔迅捷,有如離弦之箭一般,但又悄無聲息,不帶出任何可疑的聲息。 在宮殿屋宇之間奔走騰越,不消眨眼工夫,健捷如猱,沿著樓角而登,頃刻至顛,貼著脊檁,疾趨而行。 逾十數重垣,始達一處庭院。 燈輝室中,而門緊扃,高福臨腳下借力飛起,空中微微一頓,踴身躍下,直立挺然,穩穩地落在了庭院之中。
庭院中有一造型古拙地葡萄架子。 這個寒冬時節自然沒有藤蔓纏繞果實掛枝的天然生趣,只有虯突盤屈的粗壯老藤兀自編織著蕭疏幽冷的況味,另有一番韻味。
在架子下設了石案石墩,石案上還擺著樸拙無華的一把紫砂茶壺和茶盞等物,此時此地,很是可怪。
高福臨神態自若,徑直落座,拿起案上茶壺茶盞自斟自飲。
猛抬頭看時。 一個紅袍玉帶的老太監便悄無聲息地赫然站在了高福臨面前,氣派與一身青袍青襖,顯得寒酸卑微的高福臨迥然不同。
門戶緊闔,燈光透窗而出,忒是昏暗,佇立庭院中地兩人。 映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影子影影綽綽,搖曳飄忽,仿如幽魂。
兩個人都沒有理會房中有沒有不相干地人在——事實上,這處庭院,房中點著燈火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空曠庭院才是彼此見面的真正地點。 在這‘西苑丹房’所在,閉門密談反易引人疑竇,‘大庭廣眾’之下卻可從容掩飾真正意圖。
一開口,老太監的聲音卻清亮柔軟得宛若少女:“老高,你也忒小心了。 ”
高福臨瞥了一眼燈光照不到的角落。 那陰影裡還隱藏著一個黑色身影。 “你不也帶著人麼?”
老太監尖聲低笑,道:“老高。 這次便勞你來做這事,丹房裡邊,已經安排妥當。 不出意外的話,面覲皇爺的機會很大,其他地,就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