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衝著這附近幾個村莊來的。
長揖致禮,幾聲‘各位父老’、‘公子’、‘大官人’、‘請了’、‘客氣’之類地客套話。 彼此表過,雷瑾也順帶著隱約的透露出一些自身來歷以安這幾個‘父老’的心,至於他早就精心準備的假身分,卻也不算太假,系姑蘇孫家的遠房親戚,京師人氏,今兒個這是從姑蘇探親迴轉家去。 順便在路上收些帳目,這不就僱傭了姑蘇‘虎嘯標行’的標客們護衛回京麼。 至於大隊人馬在三岔口歇腳不走,那是因為家裡管帳的二掌櫃辦事落在了後面,現如今道路不靖,為免家人落下太遠,獨行遇著兵匪有理說不清,所以嘛,就多等了一會。 驚擾鄉里,實在罪過云云,其間雷瑾又將‘見人但說三分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地出門在外人分寸,把握得剛剛好。
這番客套入了耳,幾位父老已是非常明顯的鬆了口氣,但‘說出去地話,潑出去的水’。 他們方才所謂的品鑑陳釀燒酒的邀請,自然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父老們自是再三力邀,雷瑾這位籍貫京師的‘皇甫少東’,‘盛情難卻’,亦只好答允諸‘長者’之邀,留下幾個僕從等候那個子虛烏有的‘二掌櫃’。 其他人都隨著幾位父老品酒去也。
‘里正’張大員外家的一處田莊,離三岔路口也不遠,兩三里地,有坐騎,一會兒就到了。
雷瑾下馬,將馬韁交給僕從,昂然進入張員外家地田莊。
正是晌午邊,田莊裡的莊頭管事長工短傭們正開飯。
帝國南北,那些靠力農耕作和佃地收租興家的鄉村土財主,多數以勤儉持家為美德。 “非祭祀不割牲。 非客至不設肉”, 主人自家的家常便飯。 通常是沒有或很少準備肉葷的,但鄉間俗話有道是“善使長工惡使牛”,“以僱工而言,口惠無實即離心生做工之人要三好:銀色好、吃口好、相與好;做家之人要三早,起身早、煮飯早、洗腳早,三好以結其心,三早以出其力,無有不濟”, 諺語有謂‘食在廚頭,力在皮裡’,世代耕讀傳家的殷實人家亦多諳此理,鄉村風俗是寧可苦自家,整年粗茶淡飯,蔬食度日,卻也要儘量設法讓僱工吃上葷腥肉食,以免“灶邊荒了田地”。 僱工勞作,東家必予酒肉飽啖,庶幾不誤田間農事,鄉野舊規是‘夏秋一日葷二日素,春冬一日葷三日素’,‘農忙連日葷’,帝國無論南北東西,多是如此情形——當然月有陰晴,人分善惡,那等貪狠吝嗇的土豪劣紳,嚷嚷地主家也沒有餘糧的黑心土財主,各地也自是不少,不足為奇。
所以,張大員外地田莊裡,酒罌肉碗,四顧狼籍,管事長工不分尊卑上下,呼拳拇戰,喧譁叫鬧之聲遠達街衢,並不讓雷瑾等人感到絲毫的驚奇——話說,地主家吃素,長工們吃肉,這在帝國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帝國四境之內人多口大,以農耕種糧為主,牛羊畜養極其有限,天天大魚大肉的葷腥,一般的殷實人家委實承受不起,只得儉省一點,緊著勞作辛苦的僱工吃肉也就罷了——看來這張大員外,也是信守勤儉持家、人和為貴之道,奉行再苦也不能苦僱工之理的那一類土財主。
田莊不大,但每進院落,長條地桌子都擺得滿當當,顯得侷促。 臨時砌的爐灶擱著大鐵鍋,濃濃的肉湯此時正在爐灶上沸著,肉香瀰漫,裡頭正煮著驢肉
保定府方圓幾百裡,殺驢吃驢肉火燒(燒餅)是出了名的,遠近皆知——烙得鬆脆的火燒,橫刀一切,並不剖成兩半,間隙夾肉,便是‘驢肉火燒’了,其實與西北或四川的‘鍋盔夾肉’、‘肉夾饃饃’差不多,不同的僅是麵餅怎麼打製燒烙和夾什麼肉而已,製作方法各處大同小異,口味口感卻千差萬別。
貧民僱工,家無恆產,傭力以耕作,工錢微薄,唯求東家酒食豐備,勞作之後一頓狂飲大嚼已足快意,所以雖窮鄉僻壤,皆家有藏酒,以備不時之需,豐裕之家藏有十年二十年以上陳釀並不稀奇。 張大員外以二十年陳釀燒酒開壇為由,力邀‘皇甫少東家’一行品鑑藏酒,藉機試探。 旁敲側擊他們的底細來歷,其假借地理由倒也不算特別牽強,最多隻是過於‘好客’了一點點。
院落中的桌子,桌上桌下,擱著大大小小地酒罈子,燒酒氣息混合著肉菜地香氣彌散。
其實,所謂的酒食豐足。 酒或者是夠地,下酒之物卻絕對算不上精美——一
主食是驢肉火燒、小米粥。 熬得金黃的小米粥熱騰騰地盛在鍋裡;剛出鍋地火燒。 表皮酥脆,中間鼓起,面香四溢,一咬就咔嚓咔嚓的脆響,夾著切好地驢肉,澆上煮肉的老湯,香而不膩。 味道不錯。
下酒菜除了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