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亦知強龍難壓地頭蛇的道理。 與地方豪強作對的事情,那可不是沙場上明刀明槍砍殺那麼簡單直接,如果沒有過人的智謀和心計的話,任你有萬夫不當之勇,也是死無葬身之地,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現下,楊青即是早有謀劃部署。 他也大大安心。 “我等但聽楊先生吩咐就是。 ”
“如此大善!”楊青笑道,“小心無大錯。 做事之人該當如此。 這畢竟牽涉許多兄弟的身家性命,理應慮事周詳,劉兄弟行止謹慎,學生就更加放心了。 ”
涼殿參差翡翠光,朱衣華帽宴親王。 紅簾高卷香風起,十六天魔舞袖長。
西北的入秋天氣,溽暑尚未消退,秋老虎還在威風八面,逞著最後地威風。
武威平虜堡的宴賓涼殿之上,清歌妙舞,絲竹悠揚,彷彿已將秋老虎的威風驅散了大半。
蘭州肅王、寧夏慶王、平涼韓王、漢中瑞王四位地位尊隆的封藩國主都在主位上就座,而平虜侯雷瑾則在下首設席相陪,這按照國朝禮制來說,並無絲毫僭越違禮之處。
但從實際的情形來看,地位尊榮的四位皇族親王各踞一席,在主位上正襟危坐,顯得頗為拘謹,甚至是惶恐,完全不象平虜侯那樣隨意放鬆——這倒是怪不得他們,雖然皇族親王地位尊隆,其冕服、車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皆伏西拜謁,不得鈞禮,然而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何況他們這幾位本就沒有實權地‘皇族囚徒’,又被西北幕府完全剝奪了護衛甲仗,成為完完全全的籠中鳥,西北幕府留著他們不動,已經算是非常非常的高抬貴手了。 這個時候,手綰西北大權,掌握著西北各家封藩王府生死存亡的平虜侯卻在他們的下首陪坐,平虜侯自己不在乎,但是他們在乎啊。 現在平虜侯還是讓他們安富尊榮,這說得是好聽,但帝國形勢已然明顯,朝廷威儀盡都衰落,皇族榮光已然消泯,地方強豪心懷異志,擁兵自重,割據一方,意圖逐鹿,皇甫一族的家天下雖然名義上還是金甌未缺江山一統,實際上已然四分五裂。 他們這些末路王孫,榮華富貴,金帛子女,乃至生死存亡,都操諸於人手,又豈能不在意?焉能不惶恐?自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觸怒這雄霸西北的土皇帝——平虜侯宴請他們的用心昭然若揭,幾位親王其實也都明白,平虜侯就是隱約在警告他們這些封藩親王不要找麻煩,純粹就是例行的敲打敲打,再當泥菩薩一般把他們供在神龕上擺個樣子,只要各家王府老老實實不耍花樣,平虜侯府自然也是好顏相向。 否則就不會對他們這麼客氣啦!
涼殿之上,平虜侯府的教坊司女樂搬演地乃是在江南地面流傳頗廣地‘十六天魔舞’,只是平虜侯府的歌舞班頭又重新作了編排而已。
話說這“十六天魔”,乃是蒙元帝國末代皇帝妥歡帖木兒極為喜好地歌舞。 妥歡帖木兒怠於政事,荒於遊宴,惟陰戲是樂,以三聖奴、妙樂奴、文殊奴等一十六名宮女日夕舞於御前。 名為十六天魔,頭上垂髪數辮。 戴象牙佛冠,身被纓絡,著大紅綃金長短裙、金雜襖、雲肩、合袖天衣、綬帶鞋韈,執‘加巴剌般’及鈴杵等奏樂而舞。 又有宮女以龍笛、頭管、小鼓、箏、琵琶、笙、胡琴、響板、拍板等按舞合奏。 這等清歌妙舞,自蒙元覆滅,已而歸入“荒政”之列,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皆視之為亡國女禍。 然有元一代,畢竟竊據天下將近百年之久,江南繁華之地,淵源於蒙元宮廷的十六天魔舞傳習不絕,至今卻已成氾濫之勢,本朝士紳宴飲賓客,鹹樂為之,不以為怪。 更不會因為這十六天魔淵源於蒙元‘胡舞’而厭棄之。
十六天魔舞固然曼妙絕倫,然而在座諸人卻是都有點兒心不在焉。
四位皇族親王心有憂懼,因而不能全情投入於樂舞,無可厚非;其實,看似隨意放鬆的雷瑾,也很難全情投入到眼前當下地清歌曼舞當中。
為政治國。 從來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隨著西北幕府實際控制下地疆土日益擴張,人口不斷增長,治域之中,包納百族,漢蠻胡夷各族人等在信仰、習俗、文化、語言、文字,乃至日常衣、食、住、行、婚、喪、嫁、娶上的差異迥然,彼此間的歧視、傲慢、疏離、自負、偏見等等,無時無之,無地不有,互相之間的矛盾衝突難以避免。 想要各族之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認同和包容彼此的存在。 除了時間這一必要的條件之外,亦與當權者如何施政治理有相當的關係。
西北幕府治下疆土版圖正在不斷向西域向北疆延伸。 而向南疆藩國滲透地趨勢也日益明顯,在莫臥兒帝國統治下瀕臨南方大海的印度之地也已經在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