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進入到涇川山區,李大禮諸人一行向著西北幕府軍府行轅所在一路行來,但見幾十里山路上的積雪都被徹底清理一空,不管是怎麼做到的,僅僅這種細枝末節就見出法令嚴明,透著一股凜然冷峻的恢宏霸氣,不由李大禮不喟嘆再三,西北幕府雄據帝國西陲,豈是全因天幸?多半還是人謀剛好應了時勢所致!我教之不能成事,亦怨不得別人也。
蹄聲輕快,已然遙見前方松柏掩映處,有飛簷斜挑,甚至還能聽到屋宇簷下的鐵馬因風吹動而發出叮咚悅耳的響聲。
應是到地頭了。
李大禮驅馬向前,心中暗忖。
暮色已合。
雷瑾已在軍府行轅附近的一處平涼府大戶豪家的別業中擺下宴席,給遠道而來的四川彌勒教李大禮一行接風洗塵。
花廳正中,已經安席妥當。
這設席沒有嚴格按著國初以來的欽定帝國禮制搞出什麼一人一席的專席大桌面,否則真要按照嚴格的帝國禮制,無論雷瑾是以功封一等平虜侯的帝國顯爵、平虜將軍的赫赫名號出席,還是以都督陝西總攝軍事的差遣職事宴客,都得設一人專席,不得與他人共席而坐,昭示出等級的高下。只是若真這樣做,勢必破壞微妙氣氛,拉遠與四川彌勒教的關係,在當下的情形絕然行之不通。
幸好,近百十年來,帝國之內士農工商逐利之風大為盛行,世風民情皆由儉而奢,富豪之家更是窮奢極欲,大富之家任意揮霍,以前只有王侯才能享用的廳堂,貴戚才能穿用的勳服,都已經可以用大把金銀買來享用,向人炫耀,以前認為的僭越之舉已然少有人過分在意,正所謂“擁資則富屋宅,買爵則盛輿服,鉦鼓鳴笳為常樂,服舍違式,婚宴無節,白屋之家,侈僭無忌。”
越禮逾制,固然不符欽定禮制,不合‘等級’‘名分’,但當所謂的‘僭越’之舉日益普遍,甚至在平民當中也屢見不鮮時,當人們視背離傳統禮教之舉為理所當然時,當‘僭越’已經司空見慣之時,禮教的衰微已經是勢不可擋無可挽回。
在這種世風薰陶下的雷瑾根本已未將傳統的禮制當多大的一回事,也絲毫不在乎與李大禮這彌勒妖教的‘匪首’共席而坐,而且只為著接風洗塵,又不是太正式的典禮性宴會,因此花廳之中便也只是比較隨意地設了一張花梨大桌面。
在桌面正中安放著一個宛若上古青銅大鼎般的紫銅大火鍋,形制碩大無朋,擦拭得閃閃發亮,在明亮的玻璃燈映照下紫芒流轉,頗有幾分上古諸侯們鼎烹煮食的遺風餘韻。
大火鍋中此時濃湯沸水,已經翻花大滾,熱氣白煙直騰而起,四周青花細瓷大攢盤圍桌一圈,碼放著鹿脊、羊項、雞舌、蝦仁、雞脯、駝峰片、羊肉片、牛肉片、牛肚片、羊血腸、羊肉腸、野沙蔥、香菇、口蘑、豆腐、土豆、蘿蔔片以及醬料、胡椒、蔥花、蒜泥、薑末、芫荽、韭黃絲等一應調料,另外還有若干冷盤佐餐。
一班侍女與小廝,統由領班的紅衣侍女提調指揮,都已經在花廳中侯著,除了領班著紅色衣裙,其他侍女則是素淨的窄袖襦裙,腰裡在外邊還繫了一條短短的腰裙,顯得柔媚活潑,但是她們訓練有素眼光敏銳,能夠察言觀色悉心侍侯,非一般人家女婢可比。
西北幕府和四川彌勒教互相之間秘密派遣的招撫、和議人員,經過數十天以來互相之間唇槍舌劍的激烈較量,也基本上達成了最後的協議,彼此取得最後諒解,此番西北幕府方面負責‘招撫’事宜的參政長史府典禮曹都知事呂震等一干人,四川彌勒教方面負責‘和議’事宜的李大禮嫡長孫李越及幾個義子都已經齊集於涇川山區,名義上是洗浴溫泉以稍解疲乏,實際上就是經由雙方最高首腦的最終確認,從而使四川彌勒香軍的歸附就撫和四川彌勒教依附於西北之事最終塵埃落定,水落石出,雖則四川彌勒香軍早就已經開始初步的整訓改編,然而大局仍然要到現在雙方首腦見面懇談之後,方算得底定。
這為李大禮一行準備的接風宴,花廳的正席上,西北幕府一方只有雷瑾和呂震兩人相陪,李大禮這一方則包括了李大禮、李越、王金剛奴、孟化鯨以及李大禮的兩個親信義子在座,至於其他比較重要者則別設宴席於他處,再等而次之的便是散席而已。
眾人說著些久仰幸會的場面話進入花廳,互相推讓一會,自是雷瑾與李大禮相攜居中而坐,眾人各自安席。
主賓坐定,一廂裡等候多時的俏麗侍女上前來,手執酒壺繞著火鍋加註黃酒,接手則是撒入一把把蔥薑蒜末,廳堂裡剎那間香氣四溢勾人饞涎,而纖長細白的一雙雙小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