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都是向商家定購的,按時下風俗準備在集會上贈送給會友來賓。
因為是福利會成立後,這還是第一次全員集會,今兒到場的除了這些安置在鳳翔府的袍澤兄弟外,還將有不少鳳翔府的官吏鄉紳賢達爵士前來觀禮,這送人的東西,自然不能馬虎,成彥雄總須過問一下。
前前後後看了一通,對臘八聚會的一應準備還算滿意,成彥雄也就罷了,想著應該不會有什麼紕漏了。
對於曾出生入死的戰士,現在所求不過是在平靜中緬懷一下往昔的鐵血歲月,然後繼續平靜的過日子而已,大夥兒能在這樣的臘八聚會上有個好心情比什麼都重要。
而對這樣的一個聚會,鳳翔府的地方人士,無論是大姓豪強、縉紳爵士,還是賢達名流、農牧工商,都還是相當重視,心情卻也很複雜。
畢竟西北幕府設‘軍民分爵’,以軍功爵最為尊崇,無論是世襲爵位,還是不世爵位,又或是西北幕府‘別出心裁’特別設立的軍士職爵,其影響力和地位都已不是地方上可以小覷的,福利會的會友中很有幾個因軍功而授封的高階爵士,這些人說話是可以‘通天’的,而且他們當中的不少人還擔任著一定的官職吏職,遍佈於鳳翔府各州縣城鄉,已然隱隱成為地方上的一股新生勢力,有西北幕府以及眾多軍中袍澤作後盾的新勢力,現在有了這福利會做紐帶更是如虎添翼,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們對鳳翔府原有格局的衝擊。
因之,袍澤福利會雖然成立時間並不長,而且主要是由一些傷殘退役士兵組成的會社,整個鳳翔府的縉紳名流還是都應允了屆時前來觀禮,儘管他們當中的某些人在心裡並不很瞧得起這些莽勇武夫,儘管他們對‘武夫當政’‘賤民騰達’的現狀很有些不滿,儘管他們對主政西北的當朝侯爵有這樣那樣的嘖嘖怨言,但時勢如此,胳膊怎擰得過大腿?不管有多少不滿,有多少輕蔑,有多少煩言,他們都還是都答應了到時蒞臨現場觀禮。
面對這樣的情勢,成彥雄在覺得倍有面子的同時,也不敢馬虎,他自己丟臉事小,可不能丟了福利會的臉,不能丟了軍府的臉。
冬十二月初八,天色大亮。
鳳翔府城竟然萬人空巷,車馬轎子以及蜂擁的人群擠滿了驛道,一直蔓延到祀廟門前,其鼎沸歡騰之聲,使文廟大典都黯然失色。老人們都說,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人山人海。
祀廟之內,福利會的所有會友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早早拜祭過了,現在是鳳翔知府、鳳翔府守備軍團節度等文武官員縉紳爵士們在拜祭神位,焚香上供。
等到官吏縉紳們陸續走出神堂,祭祀一完,這時間已然不早,該是分享臘八粥的時候了,一時鐘鳴樂動,人人歡欣,人人開動,品嚐起臘八粥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古老秦川的古老戰歌,慷慨激昂、義勇血性的鐵血戰歌又一次迴盪在秦川山水之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千人唱來萬人合,激動的人們,純樸的人們,都忘記了身份的尊卑上下,全情投入到激情的歌聲,直唱得人豪情滿懷,直唱得人熱淚盈眶,這是何等氣勢磅礴的西北‘花兒’啊,幾千幾萬十幾萬人的引吭高歌,又何止是響遏行雲可以形容?
是啊,這秦川之地,無數世代以來,經歷了多少苦難,經歷了多少磨折,有多少秦川子弟就是吼著高亢激昂的秦音秦腔,在鐵與血,劍與火的戰場上殺出一條血路,以強勁韌性,以巍巍霸氣,君臨天下萬方,殺不絕,燒不斷,如此強勢,如斯強勢,奠定中土帝國萬世之基,秦川水土養育的曾經是多麼強悍絕倫的一群,就是秦川儒生也與別處不同,更加務實,更認死理,在質樸憨厚之中自蘊一根天生倔強的韌筋,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二愣子脾氣,義勇血性一旦被激發出來,匯成洪流,必定勢不可當,古老的〈秦風無衣〉見證了秦川最強悍和最光榮的時代,也見證了最殘酷的時代,也許是強漢盛唐的空前輝煌矇蔽了秦地人的眼睛和心靈,秦川人沉寂得太久,也封閉得太久,這種勇武已經在歲月蹉跎中失去了太多文明的光華,失去文明內涵的勇武只是蠻勇,而光憑蠻勇無法爭勝啊!
然無論如何,當帝國的心臟難以承擔帝國之重,不得不向東移向南移,當秦川河隴通西域之路因為種種原因不再暢通無阻,逐漸閉塞起來的秦川也就日益貧瘠了下來。
已經沉寂了多久?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