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千挑萬選的良才。需知一國之強盛,不在金銀玉帛,不在兵馬糧草,而在乎人。愛才惜才,不僅是對他人,也是對自己。你既肩負著大燕的未來,又怎能如此莽撞不惜自身。那日你的舉動若非我早有所料,又事前準備,你可知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韓琴連連點頭,不敢反駁。
司徒端敏又道:“不管前事如何,我現在既為齊國太女,必然要考慮齊國的利益,維護朝堂的穩固。若情勢真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說不定首先就要拿你開刀,便是馮北辰為你求情也無用,那時你可就真是死也白死了,哪會是今天這樣只請罪道歉便罷。”
韓琴面色由紅轉白,惶恐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馮北辰見伏在地上的少女面色灰土,瞧了一眼司徒端敏,嘲弄道:“果然是不當山長太久,嚇唬起學生來也一點情面不留。”
司徒端敏輕輕一笑:“今天若不讓她受點教訓,怕以後記不住。若是再有下次,還不定犯在誰手裡,小命不保。我可不是純為嚇唬她。”
韓琴聽得兩人說話,知道司徒端敏並沒有怪罪於她,心中感激不已。她所不知道的是,司徒端敏與馮北辰都是花山出身,花山出身的學子一大特點便是愛才惜才,對花山學子如此,對每一個大燕學子也是如此:但凡看見年幼又有潛力的孩子,總是極力維護,努力匯入正途,不到萬不得已,不輕易放棄。
馮北辰笑道:“起來吧,你還跪上癮了不成。”
韓琴抬頭看了一眼馮北辰,又看向司徒端敏,見她微笑點頭,方才安定下一顆心,爬了起來。
“我只知道定芳現在閒賦在家,卻不知道她其他事情,你既然為你舅母擔憂,她的情況是不是很不好?”司徒端敏迫切道。
韓琴臉上微帶憂色:“倒也談不上不好。身體無恙,只是長時間閒賦在家,心情鬱結,原本是開朗堅毅,心懷遠大的一個人,現在頹廢得簡直,簡直就跟街邊的混混,酒鬼差不多了。”
司徒端敏手握茶杯,微微一緊。花山渡船中拒絕買賣考題的少女,幫自己從作弊考生手下解圍的少女,在西院涼亭中舞劍做詩的少女曾經英姿颯爽的少女將軍,現在居然變得如此不堪了嗎?
定芳這幾年,過得並不比自己好多少。
還有文逸,也出家了。
遊川死了。
玉秋這十多年來家財散也差不多了,理想中的富貴閒人是做不得了。好在聽說老師有意補償,給了沈家很多優惠與便利,一切都還在艱難的恢復中。
寒光,還在花山,大抵對著望著天空不知道怎麼腹誹自己吧。
曾經的花山六傑,如今竟沒有一個如意的。
司徒端敏笑得有些淒涼,又問:“我的事情,你舅母知道嗎?”
韓琴想了想:“舅舅倒沒有提這個,但既然我都知道了,我想舅母也是知道的。為了開解舅母,我想舅舅應該不會瞞著舅母這個訊息。”
司徒端敏點點頭,就算韓寧秀不說,侯明玉怕也是會說的。雖然於事無補,但是她們大抵都覺得若當年的陸穎是齊人,侯盈的負罪感會輕一些。
按照常理,她們的想法是沒有錯。
但是她們並不瞭解侯盈,也看輕了花山六傑之間的情誼和信任。
司徒端敏道:“可是你舅母知道這個訊息後,情緒並沒有任何改善,是吧?”
韓琴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承認了:“若是舅母能夠想的開些,我也不必千里迢迢跑來這裡把事情鬧大。畢竟舅母自己知道的能有什麼用,其他人不知道,還是會認為是她害了”她抿嘴沒有再說下去。
司徒端敏輕笑一聲:侯盈哪裡是在意旁人閒話的人,她的性子爽直,卻不古板。她先自以為害死我,心中愧疚,後來知道我竟然沒死反而做了齊國太女,卻不會如旁人一般認為我是走了狗屎運,而會猜想我會不會遭受更加痛苦的折磨,因此只會更加愧疚。在侯盈的心裡,陸穎是不是齊人在其次,是不是平安康順才是首要。
“夫復何求。”司徒端敏長嘆一聲。
這一嘆出來,馮北辰倒是模糊感覺到了她的心思,想起曾經的花山六傑,面色也有些悵然。
“你此行回去見到你舅母,便說塞翁是馬焉知非福。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既然結果還不算壞,便不要去沉湎其中。若真心愧疚,便讓她聽我的。好好看看她自己,看看她身邊的人,看看所有關心她為她付出的人。想想因為她的,這麼多年來吃不好,睡不安的人。難道她就不該愧疚,不該補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