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有很長的距離,直走得五十開外的高院使氣喘吁吁,我看著也覺得他很可憐,大把年紀了,還不早早告老還鄉,別以為每日進補就能補得回來。
不過年紀大也有年紀大的好處,像這種把脈的事,就不用牽根紅線以避嫌,於是他先進去細細把脈了,蘇毓在外間候著。
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高太醫,今個在外間候著的似乎不是藥童?”
“回娘娘的話,是太醫院新來的蘇院判,年方十九。”
既不可聞地聽她應了一聲,“真是年輕有為。”
我好奇心起,便越過紗簾去看那女子容貌,的確是柳眉鳳目,閉月羞花,只是略微蒼白了一些,瞳孔有些渙散,眼色茫然。
“娘娘,蘇院判年紀輕,不便於入內室,聽聞民間有隔線把脈一說,蘇院判應該略會一二,臣想不如娘娘給他個機會。”
隔線?不會是牽著系在手腕上的紅線把脈吧,瞧不見病容,把不清脈搏,怎麼看出是什麼病?這高院使明顯是嫉妒人家年輕,變著法子作弄人。
莊嬪淡淡一笑,“你今日的話倒是忒多。”不再多說,吩咐宮女去準備。
秋風從窗戶的縫隙中灌入內室,吹散了屋內暖氣,“小柱子,去把窗關緊了。”說著,莊嬪用絲絹抹了抹眼角。
我心念一動,回到蘇毓身旁,趁著宮女太監準備的當口,事無鉅細,將見著的都告訴他。
“我知道了,別擔心。”蘇毓輕聲道。
辦家家似的隔著線,他拿著這頭,感覺繩線的晃動,儘管我看著覺得晃動很細微,但他臉上的篤定神色讓我放心了不少。
“臣斗膽請問娘娘,近日是否有眼生障翳,迎風流淚的症狀?”
裡面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出聲,“的確如此,不知蘇院判如何知道?”言語中恭敬了很多。
“臣是依娘娘脈象來看的,娘娘肝腎均虛,急需補虛明目。”
“高院使,看來蘇院判不止年輕,醫術也相當高明,你說是不是?”
“娘娘說得是。”那咬牙切齒,我都懶得過去看,也能猜想他必是扭曲了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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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虛明目可用‘駐景丸’,即用酒蒸過三兩車前子、三兩熟地黃後火焙,再酒浸菟絲子五兩,共研為末,加煉蜜和丸。每服三十丸,溫酒送下,一天服二次。”蘇毓將藥方遞給高院使。
“擱著吧。”高院使頭也沒抬,“別以為一次矇混對了,便有多了不起,你這藥方開得平平,要學的地方多著吶。”
“是。”蘇毓退出房後,那藥方被一隻蒼老的手拿去,抄在了另一張藥方上。
“蘇毓,我見著那高院使抄錄你的藥方當作他自己的。”我回到太醫院藏書樓時,他正看著先前看到一半的書。
“我料到了。”他翻過一頁,“就算他不抄我的藥方,也不會容得我的藥方上交上去。”
“他是不是見到你義診時的方子時,就在動這腦筋了?”
“也許。”
“你不生氣?”這種忍氣吞聲,應該是我的脾氣,我不怎麼習慣蘇毓也這樣。
“忍一時之氣,日子還長著吶,”他一派慵懶閒散,“記得我小時候剛上私塾那會,總是被同齡孩子圍著欺負,就是因為我自詡聰明,但卻不懂得用在得當之處。”
聽他這麼說著,我反而開始懷念起那在清河縣的十二歲男孩,那一去不復返的倔強與率真。
七七告白
兩個月的顛簸後,兩隊車馬終於來到紫禁城。太醫館還未有專門地點安置,於是初到的院判加入留守京師的院判所住的四合院,三人一房,等待進一步安排。
北方這時已基本入秋,初到北方的幾位南方名醫雖然已是添被加衣,卻還是抵不住寒風料峭,其中兩人不慎得了傷風,於是便扯出六堂會審,即六個名醫研究治法的奇景。
“兩人發熱、惡風、自汗、腰脊痛、脈浮,應是太陽傷風,宜喝桂枝湯。”張大夫搖頭晃腦,把了半天的脈,得出結論。
“非也非也,胡大夫或許是太陽傷風,但周大夫定是陽明傷風,你看他腹滿、煩渴、嗜臥、身重、小便難、脈浮弦長而數,應準備杏子湯才是。”王大夫抓著周大夫的手,想遞給張大夫,讓他重新把脈。
“我以為,雖然周大夫煩渴,但也有可能是咽乾導致,況且脈弦大而緩,明顯是太陰傷風,藥童,準備桂枝芍藥湯。”另一位王大夫接過周大夫的手,把了半天脈,又出了個結論。
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