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今已是荒蕪一片,山農採藥的故道因為太久的荒疏而長起了濃密的野草,野獸出沒的痕跡時時顯露於曾經的桑梓地中。
林瑞哲獨自走到廢棄的舊竹樓前,他沒有帶任何的隨從,蘇邪已經退兵,東蒙故道不再有敵軍威脅,他不需要別人的保護。而且這個地方,他也不希望,和別人一同前來。
這是他的家,回家的話,只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爹、娘大哥”喉嚨一哽,隔著齊人高的蒿草,望到那座傾頹蒙塵的舊竹樓時,林瑞哲剛毅的面龐陡然柔軟哀傷,清澈的深褐色眼眸也露出複雜的情愫,眼眶微微發紅。
“我我回來了”
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灰暗破舊的小樓彷彿重新挺拔起來,結著的蛛網也被無聲拂去,塵埃落定,歲月倒轉,高大堅毅的男兒含著淚水,彷彿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些祥和日子裡,父母兄妹,還有年輕懵懂的少年。
晃悠悠的瓜果結滿了竹架子,小妹乖巧地幫著孃親剝豌豆,秋風吹過藤葉湧動起伏,在他們身上投落斑駁的光影。大哥在穀場晾曬麥子,爹爹坐在藤椅上,眯著眼睛愜意地望著遠山青黛。
林瑞哲慢緩地閉上眼睛,溼潤鹹澀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抬手狠狠抹了抹眼睛。
就在這時,他突然之間聽到了荒廢多時的舊屋子裡傳來了一陣毫無善意的陰冷笑聲。
彷彿被凍住一般,林瑞哲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屏息聽著。過了片刻,那笑聲再次響起,一個高挑消瘦,眉眼柔軟的少年披著雍容華貴的外套,在幾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侍衛簇擁下,施施然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有一張細瓷般蒼白裡透著淡淡薄青的臉龐,嘴角勾勒的弧度微微傾偏,看上去嫵媚而邪氣,那張狐狸似的妖氣五官,竟是說不出的熟悉。林瑞哲仔細一想,眼神驀然肅殺冰冷——這個少年,和蘇越有三分相像,想必便是,公子蘇邪了。
果不出所料,那少年在院落中站定,歪著腦袋,笑吟吟地望向林瑞哲:“林將軍,蘇邪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
林瑞哲的手下意識地摁住了髖邊的長劍,凝神而對:“公子蘇邪你,並未退兵,為何會在此處?”
蘇邪頑皮地笑著,白淨修長的手指虛掩在唇邊,說道:“別這麼說。兵,自然是聽我的話,乖乖地退了回去。然而我卻留在了這裡,悉心等待著將軍前來。”
“等我?”林瑞哲冷冷道,“連商國國君的喪葬都未曾參加,卻千方百計想要見我,這倒當真有趣。”
“誰叫我們是故人呢?”蘇邪說,“立嗣之爭,我志在必得,倒也不需回城與我那溫吞的兄長消磨時光,不如在踏上王位之前,了卻一樁多年未解的心願。”
林瑞哲緊盯著他邪氣的笑容,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破殼而出,掌心滲出細汗,下意識地屏息問道:“什麼故人?我和你素未平生,何來故人一說?”
“哈。”蘇邪撫掌大笑,黑漆漆的漂亮眼睛裡卻全無笑意,“林將軍果然貴人多忘事,我還記得你,而你呢,卻早已把我忘記了——不,應該是,從未注意到我罷!”
林瑞哲握緊了手裡的劍,壓低聲音道:“你什麼意思?”
蘇邪饒有興致地凝望著他,說:“將軍知道嗎?我家二哥,自從十三年前起,就對一個人念念不忘,醒的時候想著他,睡了想的還是他,每年中秋月圓,都會滿懷希望地跑到城邊楓林裡,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再失望地回到王城”
見林瑞哲緘默不言,蘇邪笑得更明顯了:“將軍不用我告訴你,他想的人是誰了吧?哈為了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出賣自己的肉體,作踐自己的靈魂我的哥哥!!”
他的表情突然兇狠起來:“就是因為你!二哥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我一直在他身後看著他,可他從來沒有回頭留意過我我還不如一個外人!他把我當什麼?把自己當什麼?林將軍,你知道我有多恨嗎?從小到大,我想要什麼得不到手?只有他只有他只有蘇越!只有他例外!”
林瑞哲盯著少年因為仇恨和變態的情緒而扭曲的臉龐,只覺得耳內嗡嗡作響,握著長劍的手似乎都開始冰冷起來,他緊盯著蘇邪,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嚥了下口水,才問道:“難道說那年殺害了我爹孃兄妹的人並、並不是”
蘇邪刺耳而放肆地大笑起來,笑容卻又在最後關頭狠狠擰緊:“是!殺了你家人的不是二哥!你真是愚蠢啊林瑞哲他曾是那麼愛你,怎麼可能會傷害你愛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乾的!你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