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姜,你可還好?”
我勉強扯出一道笑容:“還活著。”
“莫要亂說。”他俯下(禁止),一張玉雕般白皙的臉靠了過來:“安心生子,我等著。”
“皇上您可否移駕”許紹的話還未說完,鳳御煊毫無預警的發了脾氣:“你儘管給娘娘把脈,其他閒事,休得多管。”
“許紹,給本宮下針灸吧,臨盆之日已過兩日,本宮繼續等下去,怕是最後一點力氣也耗盡了,怕是再沒有力氣了。”
許紹也是同意我的說法,這四日以來,我竭盡全力撐到今日,若是再拖下去,只會越發的情況危急。
“那臣下針了。”
針過半刻,起了作用,疼痛如潮,從腹部蔓延渾身各處,四肢百骸,無一倖免,宮縮有力而頻繁,收縮著那張薄如窗紙般的某個器官,鈍灼的疼,一刻也不放鬆。許紹退到玉屏之後,等待就診。我被團團產婆圍住,只有床頭空隙,可見坐在我身側的鳳御煊,死死握住他的手,素手淨白,骨節清晰而嶙峋,每每用力,泛出淡淡青色就似快要崩斷。
痛,怎麼會有這般的痛,一點一滴的從體內滲透出來,劇烈的纏繞著我,扼住我的身體,劇烈的顫抖,滿頭滿臉的汗水,腹中的巨大似乎正從狹小的通道里慢慢往外推動,每動一釐一毫,就似會留下一道血印,磨出深重的傷口,讓我不斷戰慄,連呼吸都困難。
開始只是淺淺的呻吟,直到迫臨到兩腿之間,我在無法忍受極致的疼痛,發出聲來。只覺得似乎要撕裂我的身體一般,不斷漲大,不斷灼痛,那裡的每一寸面板都繃的極緊,有一種,慢慢被扯斷,慢慢分裂的劇痛。
我再不能承受,不管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幾欲掙脫出我身體,只覺得陷入一團雲裡霧裡的綿軟之中,虛無縹緲。
“蓅姜,蓅姜”那聲音很遠,我已然飄得更遠了。
很多聲音在耳邊反覆,我聽不清楚,只覺得鬧哄哄一片。
“蓅姜,蓅姜”只有這一聲,就似就存於我內心之中的某種印記,不斷清晰,不斷放大。我努力去識,那人究竟是誰?
“蓅姜,蓅姜”
我昏昏而醒,不知道被呼喚了多少次,仿如被扯了線的風箏,由遠及近,慢慢拉回原位。我睜眼,看見鳳御煊的臉,臉色焦急,失了方寸。
“你睜眼看著我,看著我。”有一隻手拂過我的臉,輕聲道:“你已許我,不可躲,便是死,也要由我說了算。”
我真想笑,可是我已經無法笑出來了,有時候,笑容的存在並非因為喜悅,有人喜極而泣,也有人悲極而笑。如果有人肯如此貪戀我,需要我,與我,那是一種慶幸,太多的否定與疏離,人世間的這一遭,我已走的太累了。從無可觸手即得的感情,唯有哥哥一人,可他仍舊需要我兼顧。總想找到一顆可依可靠的樹,能百年不動,不朽不爛,遮風擋雨,這美好的夢不是懷春少女的期許,那是我從小以來,最渴望得到的被需要。因為被需要,人才能懂得,原來人之價值,不單隻有自己評說,也需要他人承認,於是,才有了幸福,有了情愛。
“你要堅持下來,我封你為妃,我如你所願,蓅姜,你聽到沒有。”
笑容如水,終在我嘴角形成淡淡一個輪廓,那麼複雜,那麼深刻,此時此刻,這微笑融了我多少辛酸坎坷,多少悲歡慘烈。一行清淚,滑過我的臉,如一道火,直直燙到我心裡去,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淚。記事起,我便很少哭了,我只會笑,我以為我只能笑,原來,我還會哭。
“我懂”鳳御煊淡淡一聲,薄唇落下,落在那道灼熱的淚上,慢慢化了,化成一道虹,光彩奪目。
因為針灸催產的效用,宮縮的劇烈,胎兒的不斷移動已非我自身能控制,最終滑到最下方,卡住不動。我實在無法忍受住沒有盡頭的疼痛,奄奄一息,只得最後在產婆們的催促下,稟足氣力,迸發而出。
狹小的出口,碩大的嬰兒,面板的柔軟彈性,已是邊臨極限,下(禁止)就似用火燒,用刀割的疼痛,我似乎感到了扯裂面板的那種疼,就像撕裂整個身體。
“娘娘,用力,已經出來頭部了,用力。”
最後一搏,拼盡全力,身下如不斷斷裂的風箏線,砰然彈開,所有的疼,灼,集中於那一點,我渾身顫抖,再挺住半分,死死攥住鳳御煊的手,就想要折斷它一樣。一股力道,從體內迫力推出,隨之一股溫熱的液體,巨大的腫脹終於擠出體外,下(禁止)一空,疼感如潮水漫過海灘,只留下一層層漸進的餘波,還留有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