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入午夜,我實在困頓,一連三日,我幾乎被臨產折騰的根本無睡,再加上不曾進過半顆米,整個人昏昏沉沉。婆子們看了又看,最終告知我,開宮還未到生產的時候,還要再等等。於是所有人出去,只留邀月劉東清荷三人在屋子裡守著。暈光燈光,迷濛昏暗,我不知不覺的睡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似乎有種極其尖銳的疼,從腹中如鐵鉤剜肉一般,扯得我乍然從夢裡醒來,我一動,下(禁止)一股熱流,充斥腿間。腰痠漲如墜石,椎骨也跟著刺痛,只那一霎半刻的功夫,我已是衣裳全透。
“邀月,快,快招產婆。”
邀月也是正在瞌睡,聞言蹦了起來,衝出門外。
劉東趕緊扶我半起身,用帕子給我擦汗。嘴邊喃喃道:“娘娘莫怕,保佑娘娘平安無事,皇嗣安穩。”
等婆子們魚貫而入,劉東就被邀月喚了出去,說是皇上在招。三個人七手八腳撩開絲被,細細檢查一番,扭過頭急急吩咐:“快去燒水,娘娘這是要生了。”
邀月和清荷並不敢離開,只是草草吩咐其他宮女去辦事,自己則留下來監視三個產婆。
“開宮開到要求了,這是要生了,娘娘只管使勁兒,有多大勁兒就用多大勁兒。”
我滿頭是汗,感覺疼痛鮮明而急迫,如巨浪迎頭,似乎準備將我生生吞沒。
“娘娘用力,用力啊。”產婆催促,我竭盡氣力,欲將體內的墜脹推擠而出。產婆們大力扒開我的腿,跟著腹中宮縮的頻率下了力度往下推,可腹中的孩子就似碩根牢實一般,我不覺得他在動,無論我如何用力,都是沒有半分效用。無數次的催促,無數次稟力,直到面板被拉扯的潮紅刺痛,下(禁止)腫脹燒灼,汗水從額頭流進眼睛,蟄痛了眼珠,我雙手反纏住床上的絲被,勒的一雙手慘白無血色。一陣巨大的縮痛,向我襲來,我無力反抗,像是被拎出水面的魚,只剩張口喘氣,奄奄一息。
那樣一種折磨,我此生難忘,人的肉身對於感知如此鮮明,然後又極具忍耐力的承擔,身體髮膚,每一寸,都飽受煎熬,無一不疼。我實在力脫,無論三個婆子如何喊叫催促,我再提不起力,任腹中翻江倒海,唯一的反應,便是疼到渾身顫抖,汗溼了頭髮,粘膩在臉上,脖子上。我無以言表這種感覺,從裡往外的疼痛,像是生出一把鈍而厚實的刀刃,刺穿,剜攪,無所不用其極,彷彿裡面已經血肉模糊,不堪再看。
知覺如抽絲般,慢慢從身體裡被帶走,吵雜聲愈發的遠,我一再的疼,身子沉重,一沉無底。
然後似乎有湯水被灌入口中,我所剩無幾的理智,突然警聲大作,已流到喉嚨處的液體被我極力的嘔出,我睜眼,並未看清何人在餵我喝,聚集力氣,揮向那人的手。那人不防,手中瓷碗翻落,溫熱的液體潑了我一臉。
“娘娘,奴才是劉東,您睜眼看看,奴才是劉東。”我眼前一片刺眼白亮,眨了又眨,視線方才減慢清晰。
“娘娘,您喝點蜜水吧,那幫婆子們說您沒有力氣,皇嗣生不下來,您稍微喝點,也好有些力氣才是。”
於是讓邀月又端了一碗過來,幫我輕輕擦拭臉頰:“喝一點也好,娘娘。”
“婆子們呢?”我聲音微弱,需要劉東覆過身子才能聽得清楚。
“先出去了,娘娘剛剛昏厥了。”
我簡單喝了幾口蜜水,開始閉目養神,腹中疼痛並非減弱,似乎準備撐破肚皮般,只覺得他不斷漲大,我愈發覺得難受,疼得我呻吟溢位口,斷斷續續,身子繃緊如弦,哪怕一碰,就會彈斷一般。
待我再望向窗外,外面已然天亮,這是這一年的最後一日,外面定是張燈結綵,一片喜色歡歌,我躺在蘭宸殿的帳帷之中,痛不欲生,生死未卜。
“那皇上呢?”我未收回眼,懨懨而問。
“皇上皇后在外面候著,還有寧王,寧王妃,臨平公主,就連駙馬爺也來了。”
我嘴角帶了笑,淡淡道:“我想見到哥哥。”
“娘娘,這可不可,駙馬爺焉能入嬪妃生產時的內帳。”劉東想了想,看我目光清淺,並無精神,又開口問:“娘娘,那奴才去跟皇上說一聲?皇上這一夜未曾閤眼,等的也十分辛苦。”
我搖搖頭,開口道:“喚許紹吧,如果再不生出孩子,怕是我與孩子一個都留不下。”
“奴才知道。”劉東趕緊彎腰退下。
不多時,許紹被帶了進來,後面還跟了一個人,那人迫不及待,疾步踱到床前,話一出口,漏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