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留下最後的旒金幻彩。
何其像我!我淡淡微笑,心定如水。
這一日,我如常扶著窗簷,留連著天際旒金幻彩。忽覺腿間一熱,溼暖羊水奔湧而出。我急喚人進來,穩婆、產房早已備好,幸匯伴我一道進去。十三深深望著我:“采薇,莫要讓我再後悔自己的決定!”我微笑:“放心!”
一種異樣的痛楚自腿間升起,像錐子一樣延伸到腹腔深處。而腰間硬硬的絞痛卻又一直向下蔓延至腿間。它們互通聲氣,痛連著痛,貫通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無處不痛。
我緊咬著唇,死死抓住被單,細密的汗珠自額間積成股股泉流緩緩淌下。幸匯一面急急替我抹汗,一面勸慰道:“覺著痛便喊出來,別憋著!”
我不敢痛呼,只怕耗費我積攢許久卻不夠充足的氣力。然而,這分崩離析的痛,遠甚於我以往承受過的任何一次。
我必須要分心。我想起那些糾纏在心中卻不敢回答的問題:
“你是不是沒有勇氣扭轉乾坤?”
“你是不是不夠堅強伴他一生?”
“你是不是因為恐懼未來必然的失寵而自私?”
“你是不是與他們一樣自以為成全他卻將他推上祭祀臺,滿足自己對生的渴望?”
“你是不是原本無心卻實是誤了十三的前程?”
“我們三個人是不是都劍走偏鋒,傷人傷己?”
每一次回答是,每一次更甚十分的痛。直至心間滿滿的痛楚遠勝於身體的疼痛,直至痛楚無處可去化為無敵而必須的勇氣,自喉間乍然迸發出一聲:“是!”
伴著眾人歡呼:“出來了!出來了!”嬰兒夜鶯般悅耳充滿鬥志的啼哭聲,響徹屋內。
我茫然望向聲源,有人將嬰孩抱近我:“恭喜主子,是個漂亮的小格格。”
我凝聚漸漸渙散的意識打量她,皺巴巴擰在一處的小臉半點兒不如想像般活鮮水嫩
總算,得償所願,是個女兒。天不負我。
周身力氣頓時全然懈怠,眼前景象漸漸模糊遙遠
第95章 暖日晴風初破凍
白炙光燈刺目雪亮,各式監視儀器不停閃爍著指示燈安放在手術檯的周圍。藍色手術服,白色醫用手套,一群人嚴陣以待圍在手術檯邊。我疑惑著走上前去,臺上赫然躺著的竟然是我,21世紀的我,蒼白如紙,了無生氣死寂的我。
什麼狀況?我驚愣不已。一陣滋滋啦啦的聲音驚悸傳來,眼前的景象令人駭然叫絕,尖銳電鑽頭抵在我的腦骨,層層推進,刺耳的囂叫就象在粘稠的液質裡摩擦晃動,鮮紅雜加著乳白色的漿液不斷滲出
我嚇得轉身就跑。開顱剖腦?十八層地獄?
尋尋覓覓,無路可去。一縷簫音似曾相識卻又無法憶起,零零落落鑽進耳膜,尖利無比的電鑽聲頓時被蓋過,我循著它的方向摸索行去
“采薇!”我睜開眼睛,十三喜形於色的臉龐漸漸清晰,“好些了麼?”他急切問我,眸中血絲洩露不堪的疲憊。
我點點頭,十三握住我的手輕吻一下:“我就知道你不會教我失望,定會醒過來。你昏睡了兩日兩夜,胡凡明使盡了一切法子”
視線所及處見到十三手邊一支玉簫,憶及夢境,“你一直在吹簫曲麼?吹的什麼?”
十三眼眶微泛煙紅:“想起你聽《廣陵散》時悅然欣羨的神情,便一直吹著,只盼你能聽見。”
我伸手輕撫他的下巴,青青刺刺的鬍渣,狼狽而可愛,在掌心刺出柔軟的疼。“唉,我是不怕流血,不怕流汗,債務纏身的劉胡蘭,你還怕我跑了不成?”不怕流血,不怕流汗。你欠我還,我欠你還,情感債裡勇敢的劉胡蘭。
十三嘴角微咧:“劉胡蘭是誰?”我一愣,噴笑道:“等我好了再給你講,讓我歇歇,累死了!”
古人坐月子,一不沾水,二不見風,我被嚴實裹在棉被與眾人呵護中。與我同病相憐的是幸匯,戲須做全套,她禁足一個月,依陽與乳孃隨著她住。
身體漸漸康復,分娩時直面心靈深處的那些愧痛,因著血淋淋地面對過,深切痛過,也便慢慢洇散,不知去往哪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隱潛蟄伏。
依陽是十月初十生辰。我想起著名的“雙十節”,中華民國的誕生日,是不是意味著我新生活,新世界的建立呢?再見到她已是臘月,眉眼已然長開了,不再皺巴巴,儼然一派清秀可人小丫頭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她很像一個人,21世紀的我,平凡的美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