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真小。吳翾在同學家住了一晚,早起出來吃飯就到超市來了,不想就看見了推著車的司空青戰,青戰今日沒把頭髮高高束起,散下來,用絲帶束著,簡單素淨的衣服,看來就像是出塵的世外女子,而又是那麼認真的樣子,挑選著蔬菜。
吳翾突然就想起最初遇見她的樣子,那一排腳踏車最邊上那兩沒放穩,突然倒下,一整排的腳踏車就齊齊倒下,吳翾看到了,只是倒下的是一整排,倘若一輛他便會過去扶起來,可是一排他猶豫間,間看到青戰手插在口袋裡走過來,停下,歪過頭去看著倒下的車子,掏出手,把那些車子一輛輛扶起。風吹過,她的長髮飛揚起來,亦是那麼認真的樣子。自始至終面無表情,卻更顯得淡然,彷彿一切都是應該的。
第二次見她時她正與一女子在一起,那好像是她的母親,然在相貌上並不相像,那女子也看不大出年齡。學校地面上有用以排水的柵欄,粗的鋼筋條一條條橫著,女子的金屬細跟的高跟鞋不巧卡在了兩根鋼筋條之間。那女子單腳站著,手扶著青戰的肩,青戰蹲在那裡,努力地想把鞋子弄出來,亦是淡淡的面容,沒有表情,偶爾用力時皺一下眉頭。吳翾這次過去幫忙,女子給的“謝謝”是滿含笑意的,青戰的“謝謝”只是禮貌,臉上無甚表情,然而並無無禮或不妥。交談之後才知道那女子是青戰母親,“閒來無事給青戰找事兒”。司空青戰一直無甚言語。直到後來才知道彼此竟是同班同學,只是開學第一天的班會青戰沒有參加。
那樣的司空青戰
吳翾看著她,卻驚訝地發現她的臉上有著一道淚痕。白皙的面龐,閃亮的淚水。超市裡的燈光下那麼清晰。那麼堅強那麼冷漠彷彿無心的司空青戰會因為何事而哭泣?本不想管的,卻實在不忍。吳翾便走過去,挑著西紅柿,假裝這才偶然遇見,突然抬頭:“呵,你也在。”
青戰抬起頭,微笑,“早。”吳翾一怔。那樣的純淨動人的笑容之前的事情彷彿都已是隔世,淡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再不重要,再不放在心上。微笑,“早。”
吳翾用下巴指指青戰的臉,問:“怎麼哭了?”青戰以清澈的疑問的目光看著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果然是溼的,有淚。“哦。沒洗臉的緣故,眼睛會不自主地流淚。”
“沒洗臉”
“啊。今天忘記了。”若無其事的語氣,波瀾不興的面孔。
忘記洗臉吳翾忍不住笑了,青戰抬頭,奇怪地看他,一副“有什麼好笑的嗎”的表情。
吳翾突然覺得,不再懷抱了那麼大的期望和希冀,不再用那麼強烈的感情去面對,曾經那些覺得不得了的事情其實也都沒有什麼。一切,都隨風去罷,簡簡單單地面對,曾經的愛或者恨,也都放開,大度一點,放開手,就算有些隱隱的疼痛,畢竟不是屬於自己的。就把感情都藏起來罷,像看往事一樣看這些感情。
吳翾幫堅持幫青戰推車,陪她一起買東西。青戰拒絕說:“我買東西都很快的,你不一定能跟得上呢!”吳翾就笑,“試試看啊。”青戰無奈笑笑,由他。
青戰步行速度在超市裡一樣沒有減慢,吳翾推著車大步跟上,只是青戰會突然轉彎,他推著車子總控制不大好。青戰在前面淺淺地笑。吳翾就不再惱,亦只是笑著,跟上。
“是不是我們從來就沒看到過真相?”吳翾突然感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那句子突然闖進思維中,未經處理就從嘴裡說出來了。青戰回頭望著他,他忙解釋:“哦,昨天看到你那個同學,夏步,和一個女生在一起,蠻兇的樣子。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對人發脾氣的。”青戰挑一挑眉,一個“哦?”的表情,然後什麼都沒有了。吳翾驚異,自己的這些話也是不經大腦處理的呢,說出這幾句話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奇怪,這些話,哪裡來的?雖然確有其事,但是怎麼會還沒想到就說出來了呢?另外司空青戰沒什麼反應?到底是心太淺,淺得像一盤清水,根本放不住任何事情還是故意隱藏著,不把心情表現?
吳翾想不通。終於放棄。“算了,不想了,想司空青戰總是會很累。”
青戰挑水果,吳翾站在她身後,鬆開握著購物車的手,張開,看著自己的掌心。
放開手也許就是一片清明。
吳翾站在超市出口不遠處,看著青戰在超市廣場另一邊將幾袋的東西放進車筐裡,或裝進包裡背在肩上,推起車子,卻停住,仰頭望向天空。吳翾亦仰首。淺藍的天上只有一大朵潔白的雲,一隻玄色的鳥直直飛過,穿過那朵雲。另一隻鳥斜斜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