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上前拉住千默,而那個冷漠的司空青戰卻不肯,於是另一個意識也動彈不得,焦急而無奈。兩個矛盾的司空青戰,兩種矛盾的感覺,似乎相互獨立,卻真真地集中在一個人的感覺上。彷彿兩個靈魂寄居在同一句軀體裡。
青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貫地面無表情,千默終於越來越遠了,千默的臉越來越模糊,最終,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黑暗。
像是失語時看到弦那麼焦急,那麼擔憂,看到父母也是那樣的神態,還帶著自責,她多麼想對他們說“請不要擔心”,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講話,她拿起筆在紙上寫字,弦卻抽走了她的紙,撕碎丟掉。望著弦似乎是噙著淺淺的淚的痛苦的眼,她在心裡呼喊著,道歉:“對不起。”可是——她卻喪失了講話的能力。那樣地迫切,那樣地焦慮,那樣地——無能為力。
一陣劇痛,青戰猛然驚醒。
天亮了嗎?拉開窗簾,夜還在。躺回去,卻再也回不到夢境,是錯過了就沒有辦法補救了麼?回想夢境,卻想不起千默的模樣,只記得夢中焦急,無奈,冷漠,痛苦。可是千默,到底什麼模樣?記不起了。真的是他麼?還是自己?
不知道。
鐘錶放大了時間的腳步聲,時間的高跟鞋踩在夜的靜謐上,驚動了一雙敏感的耳朵。
有些不安。像是一隻小小的蟲,在心底蛀了個洞,窩在那個洞裡,一點一點咬噬著她的心,她的寧靜。
青戰決定天亮就去雪野。那個臥在山的懷抱裡,擁一汪湖,縈一道河的村莊,那個有著外婆的思念的村莊,那個屬於千默和鬱麥的村莊。
就靜靜地想著往事,等待天亮。
青戰早早起來便洗漱邊計劃,刷牙的時候對著鏡子看到鏡中那張淡漠的臉。試著笑笑,卻不自然。“青戰該多笑笑呢。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千默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好看麼?青戰看著鏡中那張陌生的臉。從來沒有認真對著鏡子看自己,原來自己是這個樣子的哦,以前就算是看到一個跟自己一摸一樣的人都不會有感覺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樣呢。
“我是這樣的哦。”然後,然後思維一片空白。——“你是誰?”那個聲音突然又一次響起。被問了許多年了,當思維處於空白狀態時,就會有這樣的聲音出現,似乎是從生命底部發出來的,陡然震醒沉睡的思維,然而思維面對這個問題總是那麼蒼白無力。思考了多年,她始終不能拿出一個像樣的答案。
“你是誰?”“我是司空青戰。”——可是司空青戰是什麼?四個字,一個符號?一個符號能有什麼意義?一根木頭,我可以叫它木頭,或者“wood”,這根木頭始終都是這根木頭,並不曾因代表它的符號改變而改變。“道可道,非常道。”形而下的道路可以用“道路”來稱呼它,但是我們口中的形而上的“道路”卻不是形而下的具體實在的道路。“司空青戰”只是一個符號,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這一符號,當別人用了這一符號,或者我失去了這一符號,我又是誰?一個由細胞構成的生物體,由水、無機鹽、糖類、蛋白質、脂質和核酸等構成的有機體?誰不是這樣呢?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我還是什麼?是存在於這個物質世界裡呼吸著,活動著的物質?是隱藏在這具物質性軀體裡的思維?還是聯絡著軀體與思維的感覺?也許都不是,我是這三者的一個綜合。可這仍然是所有個體的通性。是什麼使我區別於其他任何一個人,是什麼只屬於我而使“我”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的?我到底是現在站在這裡的這個傢伙,還是其他人對這個傢伙的印象?“我”的價值是獨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還是依附於他人的認識的?如果世界上有我,而沒有任何人認識我,知道我,我對其他任何人也都沒有任何影響,那麼,我是存在的,還是不存在的?
我是誰?司空青戰想再次退回到那片空白之中,可是,同以往一樣,失敗了。
突然意識到微波爐裡的狗食和貓食都已經熱了,忙吐掉泡沫去喂白刃它們。端著貓食狗食往外走,青戰看見一個黑影閃過。是憽!八�諤郵裁茨兀俊鼻嗾秸餉聰耄�幼歐穸�俗約海�耙殘硭�⒉皇竊諤櫻��竊謐犯鮮裁茨兀 筆鞘裁茨兀�
誰知道呢——也許,連它自己都不知道。
呃冰箱裡沒什麼東西了呢。青戰又匆匆折回取了卡和袋子,鑰匙掛在脖子裡,騎上腳踏車去超市。
青戰拿著購物單推著購物車在超市裡取東西,認真的樣子。超市走過千遍了,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青戰了如指掌,只管推著車看著單計劃最短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