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就像某個假期,原本打算好好看看書,可是書擺上桌子,她卻離開椅子坐到電視機前,遙控器按來按去,節目一個比一個無聊,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截又一截的生命被無聊粉碎丟棄到永不可逆回的過去之中,明明知道自己該離開電視坐到書桌前,可就是支配不動自己懶惰的軀體。她有點討厭自己。
微笑時揚起的眼角可以接受更多的陽光。夏步本想這樣講,然而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猶豫之後就不想再說什麼了。
“半夏,在我面前,也只管表現真實的自己就好。因為半夏,我喜歡你。”不管半夏喜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總之,喜歡就是喜歡了,不說出來會後悔一輩子的。夏步豁出去。
半夏怔怔好久,輕輕依到夏步懷中,“原來你也是喜歡我的。”
“也?”夏步腦子短路了一瞬間,又豁然開朗。禁不住笑起來。半夏奇怪地看著他,心裡不安——夏步不是在耍她罷?半夏心中寒意頓生,就不禁打了個哆嗦。
夏步將半夏緊緊抱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語:“我會給你一個溫暖的春天。”
——曾經夏步問青戰,怎麼看待戀愛。司空青戰躺在渡晟中學柔軟的草坪上,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中划著,“喏,我們都是春天裡期待化蝶的毛毛蟲。溫暖的春天,戀愛發芽,”細長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春”和一個“蟲”,“兩隻蟲兒碰到一塊,總得發生點什麼事兒。”話至此,又寫出一個“蟲”字。
“也對。不過,毛毛蟲這個意象,似乎不大好司空青戰,你又在罵我!”夏步遲鈍地發覺時,某人早就起身不見了,草坪上被壓倒的草正慢慢地直起身子。
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毛毛蟲也該蛻化成蝶了,沒有了蟲,就不算是“蠢”了罷。當然的。
青戰又在公交車上睡著了,弦揹她回去。均勻的氣息落在脖頸間,癢癢的。弦揹著青戰穩穩地走,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帶著睏意的問話:“肩傷好了嗎?”弦不意她已醒來,轉頭去看,薄唇擦過青戰的側臉。弦慌張地扭回頭去,“啊,好了。”——只是弦的膚色偏白,傷是好了,可那淺淺的痕跡怕是永遠消不掉了。
“唔。”青戰昏昏哼一聲,又睡去了。
小時候青戰手裡捏著蝦條餵給尚澤,結果尚澤一口咬住了青戰的手指頭,青戰疼得哭起來,爺爺問怎麼了,弦面無表情地說是弟弟咬了青戰,爺爺好笑地讓青戰再咬回去,青戰搖搖頭,不咬。司空弦突然想起往事來。尚澤咬了青戰,青戰咬了弦。弦揚了揚嘴角。抿抿唇,似乎還有青戰的味道。忽地,心裡又生出哀傷來。
秘密,禁忌。如同覆壓在心上的巨石,讓他感到異常地沉重,幾近窒息。也許生命就是不得已的使命——揹負著罪責跋涉。至於原因或者目的,也許只是尋找罷,終點,或者解脫。
只是卻一天天沉重。也許會在某一天頓悟,放開一切,也或許只是這麼疲憊地走著,一路走下去。要到什麼時候呢?
弦輾轉反側。青戰房間裡那個畫夾高高地在書架頂端,絲巾包著。尚澤的畫。那一眼看到的本是大半個書架,然而那個畫夾卻成為了那一眼的主角,光芒黯淡了那一整架的書。
尚澤,你真的是自殺嗎?弦的眉頭緊鎖。那一日尚澤的話彷彿還在耳邊,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麼認真地坦誠內心。
弦,你一定不會知道,我有時覺得你像一隻蝸牛,總是揹負著沉重。儘管所有的女生認為你像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我嘲笑蝸牛,嘲笑他給自己背這麼沉重的東西。你曾提過“生命的質量”這樣的話,但是那時候我是很不屑地待你的,我還記得我很不服氣地與你理論,結果辯不過你便大叫“詭辯!詭辯!”意言雖然我說不過你,但真理就是在我這邊。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也許你是對的。生命確是有質量的,或者,生命本無質量,但人要揹負許多責任,於是,沉重了,生命就有了所謂質量。
你不相信人是有靈魂的罷?但我總覺得的靈魂是存在的,每個人都有他的靈魂。我一直都希望自己的靈魂是輕盈的,很輕很輕,輕得可以飛到雲端,出離這落滿塵土的人世。我追求著這種輕盈,於是大家看到的就是一個不知愁為何物的孩子般天真無知的司空尚澤。可事實上,我也會在嘴角含起一抹令人很不舒服的嘲笑,就像司空青戰一樣。
我嘲笑我媽,那個生養我的女人。我嘲笑她,說她是個失敗的女人,連自己的丈夫都給丟了。她哭,她罵我,卻緊緊地抱著我,說我是她唯一的希望。沒有我,她早就死了。我厭惡,而且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