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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著掙脫了,我說,藉口。然後走開。

可是後來,我看見她被打。我在夜色裡出走了,我不容許我的靈魂被這種冗雜的塵事羈絆束縛。我看見我的影子在路燈下長了短,短了長,淡了濃,濃了淡。發現夜原來很冷。當那個我一直嘲笑的女人緊緊地抱住我泣不成聲的時候,很奇怪的難受像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心裡,深深地割下去,割出一道很深很長的傷口。我才覺悟,一直以為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算的我,原來是這個可憐的女人的支柱。我的存在,使她疲憊,使她受苦,也使她活下去。我所追求的輕盈,根本就是一種人生達不到的高度——起碼對於我,是的。因為我始終都是活在塵世裡的,我的根植在泥土之中,即使在把枝葉伸向天空,夠到的,也只是虛無。

我在掙扎著活著,我每天聽著爭吵抱怨,我在泥沼中越陷越深,怎麼掙扎都沒有用,如同陷入流沙。你看過《可可西里》罷,陷入流沙,就是那樣一點一點,被淹沒,被吞噬,沒有挽救的辦法,就那樣無奈而絕望地接受死亡。

我聽夠了抱怨和爭吵,也聽夠了“你看看你,到底有哪樣強?比不過司空弦也比不過司空青戰那個野種嗎”這樣難聽的話。弦。我有時會恨你,恨青戰,恨你們為什麼那麼優秀。我不願意看到你們穿著渡晟實驗班的制服而我穿著普通班的制服站在一起聽別人說“瞧,那是司空家的孩子。”從初中到高中,我就活在你們的陰影裡,雖然你們待我好,但我總覺得那是種施捨,尤其司空青戰,明明是那麼冷漠,那麼尖酸刻薄的人,怎麼就沒有緣由地對我好呢?我是喜歡你們對我好的,只是因為嫉妒而懷疑。你們看不出來罷,我對你們是有恨意的。其實,我恨你們,但——喜歡你們也是真的。因為你們待我最好。

一直都是愛你們的,真的愛。如果沒有那麼多人把我們放在一起作比較的話,我對你們就真的是純粹的愛了罷。

——只是對司空青戰一直存在不滿。不懂她憑什麼在別人面前那麼驕傲。直到高一元旦那天,我從班級的活動中離開了,活動中心和各個教室都那麼熱鬧,但教學樓外面和走廊裡卻那麼冷清。我在學校裡亂逛,突然就看見陽臺上有個人坐在窗子上,孤單寂寞地吹著變態,裝扮得華麗甚至俗氣的教室和喧鬧的人群成了她和她的寂寞的背景,她的目光空洞地追隨著那些在陽光下閃著彩色光芒的變態墜落。那些變態輕易地破碎——我對她淺淺的敵意也是。

當她看見我,臉上就浮起了笑容,燦爛的笑容,眼睛亮閃閃的,揮著手。我擔心地看著她,生怕她從樓上墜下來,我甚至緊張到彷彿看到她從二樓墜落,墜落到樓下那片三葉草地裡,像一隻蝴蝶。墜落後濺起滿地的鮮血。當她轉身,跳下窗子,消失進教室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是失落的。我怔怔地站著,要離開的時候她跑到我身邊,愉快地叫:“尚澤!”眼中亮閃閃的,是淚光。

我就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她。不再同於以前的因為你們對我好所以喜歡你們,是愛。另一種愛。

弦,我們從小就在較勁,因為你學起了彈琴,我就努力地學畫畫,你被女生崇拜,我就被女生喜歡,我能從青戰那裡得到的,你就努力給與她。我一直以為只是較勁而已,直到我喜歡上了她,我才明白,你也是喜歡她的罷。然而真是可笑,司空青戰對於我們的喜歡,卻僅僅是因為,我們是她的親人,有著血緣的維繫。倘若她知道自己被欺騙了又會怎樣呢?

愛一個人才會願意為她做一切事情,為保護她而承受罷。

我真是無能,居然被青戰給保護了呢。當她為我哭,那麼倔強地昂起頭,把眼淚逼回去,我問她是不是哭了,她第一次罵我,她說:“滾。”那麼倔強。我還以為她受傷了,感到疼,可是,她明明一點傷都沒有。她是為我哭的。

我從那時開始,努力地試著負責,而在那之前,我一直拒絕責任,始終在逃避。而責任,真是累人的東西呢!

我迷茫過好一陣子。後來有個雨後的晴天,我從小區門口的大冬青下拾到一隻很大很大的蝸牛,也許是他的身子太大了,以至於他的殼裝不大下,他常常伸出頭來,到處爬。我把他拿到我自己的房間,裝進一隻無蓋的玻璃瓶中,他爬了出來,沿著牆,爬了很長的路,爬到天花板上。那時我躺在床上,望著他的白色的行走的痕跡和停留在天花板上的他,我想,也許這就是靈魂的高度——負重的生命抵達的,真實的高度。

而我的雲端,始終是在雲端而已。

後來,那個男人,看到我房間牆壁上的白色痕跡,衝我大吼一通,踹我出去,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