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溫柔如水的吻,以及那撕心裂肺的疼。她在一諾的身下綻放出的紅色海棠花。她再一次被愛的人撕得支離破碎。
誰是誰的沉淪(四五)
他們兩家是鄰村,隸屬甘肅臨夏市。她父親是仕誠所在學校的小學教師,帶三個年級的數學,身兼班主任。因為貧窮那裡師資力量奇缺。索性女孩子都不念書,學堂裡只有男孩子。所謂教室不過是幾孔搖搖欲墜的窯洞,年深日久的失修。那一年,仕誠念四年級,一場突入其來的暴雨,致使窯洞坍塌。他因為上課打瞌睡最後一個往外跑。她的父親為了救仕誠而送命,留下她以及年邁的母親,她十六歲,家中獨女,是父親的老來子。仕誠的父親在她父親墳前許下諾言,會照顧她們母女一輩子,並答應將來會娶她做兒媳婦。仕誠才十歲。在懵懂無知中被迫接受父母之命。這是他一生的債,他身上揹負著一條人命,在他年幼無知之時,便對一個年長他六歲的女人許下一世的諾言。別人用性命剝奪了他一世情動的權利。
他說:丫頭,你原諒我,請你原諒我。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要自己的命。 他將頭深深的埋在她胸口,北北感到一片溫熱的潮溼。在無法擺脫的現實面前,他是被動而無望的,像一隻受傷的幼獸。她看到自己在仕誠的眼淚中一點點的下沉,沉下去,再沉下去,還不夠,是要把自己溺死在裡面了。
他曾說,丫頭,我不能,會害了你。他一直閉口不談他的家事,如今他全部攤開來給她看。她終於知道他的不能背後有多少無能為力,有多少身不由己。這是他們無力擔負的事實。
歡喜也好,難過也罷;甜蜜也好,憂傷也罷;幸福也好,不幸也罷。每個人的背後都隱藏著一個糾纏不休的故事,現實讓人無力掙脫,只能負重前行。一紙婚約,頂著夫妻的名義比任何愛情都來得實在,安妥。在隱匿的愛情裡,偉大堅韌的是尚且願意心動且完全交付的彼此。愛,是一種相互的力量,它支撐著彼此的內心,使之強大,果決。隱忍卻甘心情願。她遇到他,不過是陪自己走過這一段,最終還是會分道揚鑣。前路漫漫,卻無以為繼。
北北向許致遠請了幾天假。豫哲和漪瀾的訂婚,一諾的離去,仕誠無法放棄的婚約,一連串的事情讓她覺得疲憊不堪,她需要充分的休息。她打電話給小可說,我想去看你。北北放棄坐大巴,改坐火車。那些盤山公路總是讓她覺得眩暈,不知所措。特地選擇了深夜那一班列車,過路車,終點是開往一諾的家鄉,到小可家所在的縣城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如果她半路改變心意,隨時可以見到分別幾個月的一諾。也許她不會。近來她總是失眠。夜色一旦降臨,精神就無比亢奮,白天又昏昏沉沉。工作也有些疲於應付。到了年底,工作繁多,照例是很少批假,但許致遠看出她的心思,特意多準了她幾天假。
車廂與車廂連線處,瀰漫著煙味。不潔淨的車廂內,鼾聲此起彼伏。那些長途的旅客,歪歪斜斜的相互倚靠著,睡去一片。有趴著的,仰著的,低垂著頭的,神情疲憊而滄桑。腳下的車軌與鐵道發出有節奏的撞擊聲。窗外大片大片靜默的山巒掩映在蒼藍的夜色中,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偶爾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閃爍在遠處的黑暗中。夜色深沉而靜謐。
她攀著冰冷光滑的車玻璃,一頭栽了出去,血漿噴濺,粉身碎骨,慘死在疾馳而過的車軌下。
北北笑了笑,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場面,是她看到的。她看到自己那樣死去,死於非命。她常常看到那樣的自己。在覺得迷茫無助時,潛意識就開始在每個毛孔裡作怪。她的抑鬱性神經症,這些年斷續發生。偶爾吃藥,會產生幻覺。記憶開始出現斷層,不斷刪減,又突然增加。失眠,燥鬱,抓狂。發生的時候根本是另外一個人。睡過去忘記了,也許就在不經意的某一天,突如其來的記憶又讓她震顫不已,幾乎毀滅她。那些記憶破碎的,不完整的,時斷時續,然後又連線成一片。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發生的事情。發了瘋似地想要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溫熱鹹溼的崩潰眼淚不斷的掉。
她沒有告訴小可到達的具體時間。出站的才發現下起了小雨。小城顯得煙霧迷濛。細細密密的雨絲撲打在臉上立刻結成細微的小水珠。有零星的計程車停靠在廣場上。穿著雨披在拉客住宿的人。她不知道該去哪。獨自坐在廣場一處尚算乾燥的地方避雨。她和奶奶賭氣,連夜跑回學校,沒有帶錢,沒有飯票,飢腸轆轆的還在想第二天該去哪裡吃飯。清晨還在早讀的她,不經意的望向窗外。突然發現奶奶坐在不遠處的花園階梯上。她看到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懷中抱著幾個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