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看到她的那一瞬,所有的聲音都凝了凝,直是停滯了這麼一息半息的,喧囂聲才再次響起。
因為今天,鍾無雙居然穿了一件大紅的袍服進殿面君。
這時世,世人都以高雅清淡為美,所以這時世的婦人們著裳,都偏重素淡之色。就是有人著了紅裳,那也是摻了大量雜色的。
這時世的婦人,除了婚嫁當天,才會穿上這種火紅袍。平日裡根本就沒有人像鍾無雙這樣,居然還穿著紅得毫無雜色的裳服進宮面君。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鍾無雙一身火紅的華服,對映得她晶瑩清麗的臉龐帶了些許媚意,在她完美的身段襯托下,一走動起來,便拂起她那如火燒雲一樣的長袍廣袖。
一時之間,眾人直覺得眼睛都灼得睜不開了。
這樣的火紅袍,就算是這時世的婦人這樣穿了,事實上,也沒有鍾無雙這樣奪目的自信,這麼精緻妖嬈的五官和媚惑氣息。
鍾無雙畢竟是現代人,她的骨子裡,便比時人少了一份忠誠,多了份人人生而平等的認知。
這種認知,如果在她自己沒有刻意掩飾的情形下,在時人眼中,看到的便是散漫,從容。
因此種種,在她出現時,無論是那一身火紅袍,還是她那不加掩飾的自信從容,才會在第一眼,便令這些閱盡天下美色的男人們都給震住了。
這其中,當然包括司馬宣。
他似乎第一次見識到了這個婦人的美麗,不僅僅是外表,而是那種由內至外,自然散發的迷人氣質。
鍾無雙是顯然是有備而來,她嘴角含笑,纖長修直的頸項,顯示出一種優美的弧度。
一直走到大殿中央,她才緩緩站定,衝著高坐在龍榻之上的司馬宣盈盈一福,高聲道:“南侯公子之姬鍾無雙,前來向北王辭行。願北王恩准!”
她來辭行?
司馬宣不由暗自怔了一下。
她明明知道南宮柳現在自顧不暇,這當兒她卻前來辭行!鍾無雙,她這是要上哪去?
如果說她是要去找南宮柳,則未免太傻。
南宮柳現在自己的處境都很危險,這當口,他哪裡還有時間兼顧她的安危。鍾無雙這時候回到他身邊,豈非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如果她不是去找南宮柳,那麼這個婦人也未免太過無情了些。居然這麼快便為自己想好退路了。
以這個婦人的聰慧,卻嫌太操之過急了。
想到這裡,司馬宣冷冷一笑,“姬要辭行?據本王所知,南侯公子現在正在前往與五胡部族相鄰的胡城,卻不知姬這是要前往胡城呢,還是要前往別處?!”
鍾無雙心裡一喜,心想:果然,只有用這個辦法,才可以從司馬宣的嘴裡知道南宮柳現在的下落。
她微微一笑,清脆地說:“妾自然是要回夫主的身邊去,妾,這是要去胡城。”
她要去胡城!
鍾無雙,她竟然要去胡城!!
這下,不僅是司馬宣,便是那些北國的公卿大夫,也不由怔住了。
一時間,論議聲四起。
這些論議聲中,雖然褒貶不一,但大殿中的鐘無雙,卻渾然不在意。
她只是靜靜地等著司馬宣的答覆。
司馬宣瞬也不瞬地盯著鍾無雙。直過了許久,他才溫和地勸解道:“南侯公子現在有要事在身,正自顧不暇,姬這時前去,只怕時機不當,反添南侯公子負累。姬不如安心在北國等候,如時機適當,我想南侯公子必定會來接你前往的。”
司馬宣的語音方落,鍾無雙便緩緩跪伏下去,同時朝著司馬宣重重地行了個叩拜大禮。
她這一叩可用上了三分力道,轉眼間額頭便鐵青了一塊。
以頭抵地,鍾無雙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決然,“北王深知我家夫主現在的處境,為人姬者,不僅可與夫主共富貴,更要與夫主共患難!若妾之才能,不能成為我家夫主的助力,那麼,妾更要陪在我家夫主身邊,陪著他一起經受鳳凰涅槃之苦!求北王恩准,放妾離去!”
殿頂很高,穹形大殿中飄蕩著她這句話,久久還有餘音。
大殿中的公卿士族們從來不知道,在時人眼裡與牛馬同價的婦人中,竟然也有這氣度不輸丈夫的節義之婦!
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可以隨意贈送買賣,從來也沒看在眼裡的婦人中,竟然會有對自己的夫主不離不棄,有情有意的知己紅顏!
時人震驚了!羨慕了!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