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子衿,過來見過許公子。”他臉上是若有若無的笑,眼裡是看不清的黑墨,終於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許淳熙。”我一瞬間有些恍惚,好漂亮的一雙手,潔白修長,沒有一絲瑕疵,這樣俊美的男子,怕是上蒼的格外憐愛吧。
大廳裡清茶的香霧徐徐升起,我看見許淳熙的臉是水般的溫潤流動,祖父的笑容極其柔和,我忽而明白一件事,心瞬間恍惚起來,低下頭,暗自看著月白旗袍上一片片天青色的小碎花,泛著淡淡的黯然。茫茫人海中,遇見許淳熙,我心裡是淡淡的歡喜,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彷彿他是多年前就認識一般的熟悉親切,只是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冷漠疏離的氣息,像彼岸的煙火冷卻的餘溫。但是就連這樣的氣息我都覺得熟悉,我努力回想,最後終於確定,我們以前並沒有見過。許淳熙臨走前邀我明日去他家做客,我原本欲拒絕,但是心裡有一塊角落波瀾洶湧,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祖父極為高興,笑意裡隱隱約約是曖昧的影子。
祖父是當世的文壇宗師,只是性子太過耿直,是以錢財之事極為不通,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物,只有一塊據說是出生時就握在手裡的半塊玉闋,我自然是半信半疑,這個世上出現過一個似夢似幻賈寶玉已經是絕了,那也是小說之言,我這玉如何作得真呢?我一直素面朝天,不喜打扮的人,可是這次赴約卻令我有些為難,我該如何去呢?仔細想了想,覺得可以去祖父那裡探探口風,看看這許淳熙到底是何等人物。
祖父書房的燈光依舊亮著,我輕輕推開門,果然見到祖父伏案的背影,斟一杯熱茶,輕放在案頭,我細聲勸道:“祖父,您也累了,時間不早,不如去休息吧。”祖父氣定神閒的笑,看向我,“許公子如何?”我一愣,隨即會過意來,嗔道:“祖父您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孫女的交際了?”祖父捋捋長長的銀白鬍須,搖頭晃腦,“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我暗紅了臉,只依偎在祖父身邊,看他臨摹書法,剛勁有力,形如瘦松,祖父寵溺的看著我,許久嘆口氣,“祖父也老了,不知何時說走就走了,那時你可怎麼辦呢?只想趁著現在還沒閤眼,看到你有了歸宿,祖父也就心安了。”我驀地覺得心痛,生老病死,原本是人之常情,可是我無法接受祖父終有一日要離開我的事實。見我低頭不說話,祖父輕輕撫摸我的頭髮,嘆息一聲,“許公子的確是值得託付終身的青年才俊,他年紀輕輕就已經軍校畢業,在戰場上奮勇當先,絲毫沒有紈絝子弟的風氣,這的確是很難見。”我何嘗不懂,只是,有些事註定無法強求。但是我也不忍拂了祖父的一番心意,只說道:“孫女雖然不知他是何等身份,可是今日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家庭,絕對不簡單,祖父您自幼教育孫女不可和權貴之人打交道,您忘了麼?”祖父沉默片刻,燈影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投下一道道光亮,我的心,一瞬間就變得極軟極軟。
許久許久,聽到祖父說:“子衿,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這些富貴中人,我也不想瞞你,許淳熙就是許麒的獨子。”我倒抽了一口冷氣,許麒,那是前任內閣總理的名字!我有些難以置信,“為什麼?”祖父輕輕笑笑,滿是寂寥,“這是你的母親和許夫人的約定。”想到母親,我的心裡一陣陣的痛楚,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麼想念母親,每一年的春節,我都刻意待在家裡,因為害怕看見繁華的街市上那麼多溫婉幸福的母親牽著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孩子,那時的我就像被時間拋棄在整個漫無邊際的荒原上,連呼吸都充滿蒼涼。我看著祖父漸漸模糊的神色,終於含淚點頭。
出來時月亮是微溼銀鉤,彎彎的停歇在遙遠的天際,我驟然瞥見月白的影子,大吃一驚,“你怎麼回來了?”月白滿不在乎的笑,嘴角漾起一圈圈波痕,“我有七天的假期可以陪葉子衿玩。”我啞然失笑,這小子在軍校待了幾天,愈發膽大妄為起來,居然直接叫我的名字,眾所周知我們葉家家教極為嚴格,月白如此放縱一面是祖父的溺愛,一面也是他性子如此,我雖是姐姐,卻也不過大他一歲,始終找不到長輩的感覺,只得嘆一口氣,不再與他計較。
次日一大早,我挑了一件淡紫的旗袍,上面綴著些玉蘭花,又將頭髮仔細梳了梳,噴灑些香水,對著鏡子,我突然想到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按住雙頰,只覺有些燙手,細細一看紅霞悄然密佈,暗罵自己一聲,身邊接觸的男性並不少,學校裡到處可見一位位梳著油光頭的男子,可是這次我卻如此失態,難道真是許淳熙太過俊美的緣故?靜靜心思,才慢慢踱出去,許淳熙的車已經在門外候著了。大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