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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連,面對寂寞的空座來唱出七情六慾悲歡離合。

金嘯風依舊紋絲不動,只命手下:

“送段小姐回去吧。”

這一“送”。便是等於“棄”。在他的字典中,並無“撬牆腳”這碼事,他自己早早不要了。

“不,”段娘蟀只不動聲色地笑:“我還要把戲看完呢。”

“真肯看到散戲?”金先生又不動聲色地笑。

“當然,戲還得演下去。難道上座不好,要跳黃浦去不成?”

“黃浦也不是人人可跳的。外來的就不許跳了。哈哈哈!”

她看他一眼:“天無絕人之路的。我就從來沒興趣。跳黃浦?開玩笑!”

金嘯風抽一口雪茄,你完全不知道他的心,他道:“看戲,看戲。”

臺上是臺上。臺上最驍勇善戰的大將,也不過在他掌心翻筋斗。他怎麼護花?他連自己也護不了。她怎麼放心?他連自己也護不了。

段娉婷是“不肯”走?還是“不敢”走?金嘯風只是十分明白:一個女人,他已得了她,她就不能再在他跟前那麼驕矜自持了。若得不了她,她也保不定自己什麼時候被棄。——到底,真奇怪,世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天長地久。他眼前閃過一張臉,小小的,白瓜子仁兒的,忽地,措手不及,她在上面劃了一個鮮血斑斕的十字

金嘯風心底無限屈辱,他總是得不到任何一個女人對他天長地久。

所以早早地表示不要了。

即使不要,也不肯便宜任何人。

他冷嘿一聲:“上海這碼頭,他倒是要也不要?”

段婢嬪一直維持著優美的坐姿,直看到這夜戲散了。

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唐懷玉堅持的不欺場,打落門牙和血吞,他是冤枉的,卻會淪落如草莽。他多麼幼稚。簡直是負氣。

班上的,人人自危。一點點的豔屑,給唱揚出去。都知道“海上聞人”,雖沒什麼高官顯爵,但各界還是買他們的帳,看他們的顏色辦事,尤其在租界裡。而且上海這麼大,此般人物的總數,至多不超過二十。懷玉惹不起。洪班主央懷玉去燒香道歉,拜個師。免得耗子進了籠,六面沒出路。

唐懷玉坐在後臺的廂位中,雖然他從來就傲慢如一片青石,眼光總是平視或俯瞰。曾幾何時,於同一位子上,他贏來不少扔在身上令得微疼的重禮。如今這一份禮也真是“重”。他緊鎖牙關的嘴,一撇,似乎也在掩蓋自己的不安,不過還是硬:

“蒙他瞧得起,方才應付得那麼費勁。我那有什麼?”

班主勸:

“你忍了一時之氣,便消了他一生之氣。過了海是神仙。哎,你不去,我這班上怎麼辦?別說上海,就是往後的碼頭”

李盛天為了大局著想,只得叱責他:

“懷玉你就愛論自己有。他警你高呢,憑什麼惹毛了人家金先生?你是鞋上繡鳳凰,能走不能飛。且他讓你走,你才能走。”

末了無奈逼他:

“你去遞上個門生帖子!”

懷玉氣得握拳透爪。

也不是他招的,是她意他的,倒要自己賠上了自尊。都不明白上海是怎麼的一個圈套。他撲地跪在李盛天跟前。

“師父,我已經有師父了。我不去!不要逼我!”

大夥來哄他:

“但凡往高處瞧,做個樣子吧,難道他真有功夫來調教不成?”

李盛天知他為難:

“不是為你我,是為大夥兒去一趟。他們講新式的,不隨那老八板兒舊例子。不過是個招呼。”

金公館。

大廳中央放著一張披著繡花紅緞椅披的太師椅,兩旁高燒紅燭,金嘯風由幾個大徒弟簇擁著就座了。

先引來一個西裝革履的銀行大買辦,餘先生父親是銀行的大股東,肅然向上作了長揖,而且恭恭敬敬地叩了四個響頭,然後再向兩旁的大師兄們深深地鞠了一躬。金先生紋風不動,安坐受禮。

史仲明收過門生帖子,便笑著,5!領過一旁。

這餘先生之所以低了頭,便是因他要辦企業,由於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便把一切權付於靠山上了。他送的厚禮是銀行的“乾股”,為了要辦的行業更保險,便也拜個門,尊以師禮,這樣,他的事便有金先生出頭了。

而他的事業中,這年的理事名單,不免出現金嘯風的名字扮頭牌。

收了這徒後,陸續又來了三個。自包括漢口夾帶私立來的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