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個禮,笑著告辭了。
宮廷西路偏僻處的廢舊庫房,原是木造局暫存木料的地方,後來木造局從內務府轄下移交到工部,也就從宮裡搬了出來,這地方便漸漸荒廢了。因離著湮華宮較近,這次便草草收拾出來,做了冷宮罪婦們暫時的居所。
蕭寶林一身綵衣輝煌站在院門前,就如同神仙臨凡選錯了落腳處,怎麼看都不協調。裡頭的胖大宮女迎出來,不由皺眉。
“過來安置我們的宮人一會可能還會來,您這時候到訪不怕被人看見?”
“我為什麼要怕人看見?”
蕭寶林提裙進了院,也不管那宮女的失禮。見面次數多了,她知道跟冷宮的人講禮節都是多餘的。四下看看,問出文太妃的住處,徑直走了過去。
文太妃和幾個神智還算正常的罪婦住在一間房裡。大通鋪,簡單的桌椅,粗糙的碗碟茶壺,門上連個簾子都沒有,推門直接進屋。其餘人都在睡午覺,唯有文太妃自己坐在窗下發呆,見蕭寶林進門,隨口發問:“你怎麼來了?”
蕭寶林行了個禮:“您沒事就好。害您遭了這場災,親眼看看您安好,我才放心。”
文太妃眉頭微微上挑,回頭看看睡夢中的同伴,起身:“出去說話。”
兩人到了院子,四下看看,去牆角堆放的舊木料上坐了,曬著午後斜陽,正好說話。
蕭寶林沒有隱瞞,將弘度殿裡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文太妃靜靜的聽著,眼角都沒動一下,最後只是笑笑:“怪道這幾日聽宮女說不見了門外的龔侍衛,原來去拜佛聽經了。”讓人驚歎她的定力。
不經深宮打磨,哪有這樣的心止如水。
蕭寶林嘆氣:“也是我平白連累他。”
文太妃卻在思慮別的:“看來昨夜這場大火,倒是保全了他的家人。早起來了清點人數的內官,傷亡簿上正有他的名字。”
蕭寶林一愣,繼而醒悟。龔闔是湮華宮的侍衛,平日再落魄,也是記錄在冊的,若不明不白沒了音信上頭哪會不追究,她去掉了他背上勾通宮嬪罪名的可能,卻無法給他一個合理的下落。禁衛走失,家人豈能不受牽累?
唯有意外死亡,才能圓滿。
背後放火的人,惡行無恥,卻無意間給他做了件好事。
文太妃問:“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你不會洩露,我悶在心裡的事,總想找個人說說。”蕭寶林直言不諱。
“怕也是困惑迷惘,舉棋不定,想找人討個主意?”文太妃笑。
蕭寶林沉默。
文太妃道:“我不知道你為何由隆寵而落魄,不過,你們的皇帝自來就是多疑多慮,性子又十分別扭,最恨別人揭他的短處和心事,你想必觸了他的忌諱?解鈴還須繫鈴人,不要指望讓別人給你出主意,你怎麼跌的,就怎麼站起來,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我皇上很久沒有召人侍寢了。”在春恩殿裡觸怒龍顏,可要怎麼才能再到那裡去?
“這不正是你的機會。他若最近寵愛了別人,那才是你的災難。”文太妃言語直接,無所顧忌,“你又躊躇什麼,難道不想復寵,心中有別的掛礙?生死只是一瞬,你再這麼舉棋不定,別人更陰損的招數就要來了,到了皇帝連你長什麼樣子都忘記的時候,你還會有弘度殿的好運氣麼?”
局外人看局內人,總是異常清醒。
蕭寶林苦笑:“這道理我如何不懂。我眼前不過剛剛失寵,別人還摸不準皇上是否真得厭棄我,敢出手的只在少數。若日子長了我仍無聖眷,什麼人都要撲上來料理我了,到那時,還用的著汙衊放火這樣費勁的手段麼,恐怕誰一時生怒直接杖斃了我,都不會有人搭理。宮裡死一個舞姬出身的下等嬪妾,算得什麼大事。”
“所以你還猶疑什麼?”
“我猶疑只是”蕭寶林下意識地摳著身下木料,摳出一塊塊鬆散腐朽的木屑來,“只是我不知道,向前,會有什麼等著我。”
原本以為,只要向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但是,當發現自己很有可能在做別人影子的時候,那觸手可及的榮華便也成了鏡花水月,怕一轉身就要俱成泡影。到那時,從雲端跌落,豈不要粉身碎骨。
“太妃,您說,如果榮寵的根由就是虛假,那榮寵又能多牢固?”
文太妃笑笑,抬手指著天上浮雲,“帝王之愛,什麼時候是真實,什麼時候能保證永久和牢固?你所說的虛假是什麼,難道刻骨銘心的愛戀就牢固嗎?對於御座上的人,你不要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