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
醫院是個恐怖的地方,一直都是。
整整三天,小哥兒的病房只有醫生和護士出入,而我作為被委託者一直在隔壁等待,等待著她的情緒穩定下來,等待我們可以一起出發去另一個國度接受治療。
這是一段滿目瘡痍的記憶。
一個陌生的護士來叫我的時候,我正在用自己可憐的腦袋想象著小哥兒的情形,我不希望看到一個滿臉憔悴毫無生機且又掉光頭髮的小哥兒。所以我進去的時候一直不敢抬頭,直到護士開口:那邊來人說是今天下午2點的專機,你現在就在這裡陪她吧,她暫時不會醒。
我努力說服自己,艱難地抬頭,真的
所有的幻想都是真的,蒼白凹陷的臉頰,毫無血色的嘴唇,稀拉的頭髮,“嗚”怎麼辦?她知道自己變成這樣了麼?淚水毫無徵兆地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我捂著自己的嘴不想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不能吵醒她,不能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
眼淚,從她緊閉的眼角溢位,滑落,滲入白色的床單,她都知道。她在為她的孩子哭泣,還是在為她的愛情流淚,都是吧,女人的一切為了什麼,失去了愛情,弄丟了孩子,還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堅持下去。
紀英隼再也不曾出現,那兩個人的手段怎麼可能還會讓他們見面,紀英隼是隻兇猛的隼,他有自己的選擇,但是一隻受傷的隼怎麼敵得過狡猾的獵人。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小哥兒需要治療,而她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適合來到這個世上;但是就算我想幫他們留住這個孩子,實際卻也是我不可左右的,那幫醫生直接聽命那邊的人,做得沒有一點風聲。
他們的故事我一無所知,只能隱隱地猜測,從紀英隼的表現到他的消失,還有紀家兩位家長的態度。他們的愛情不被人支援,聽我爸說過,這個不是真正的紀家,真正的紀家在另一座城市,紀揚有個雙胞胎哥哥,這個紀夫人是帶著小哥兒改嫁過來的,但是這座宅子又是紀夫人名下的混亂而複雜的一個大家庭。小哥兒和無血緣關係的哥哥產生了讓人難以接受的感情,家長們用他們的權威和手段來阻擾並扼殺這段不倫之戀。
日本。
原田醫生為她做了初步檢查,我不懂日語,但是聽他和翻譯說話的口氣明顯是發火了,他在辦公室裡想跟我表達什麼,那邊安排的翻譯卻不願為我們兩提供服務,我知道,肯定是原田醫生不肯配合他們提出的要求。
翻譯一直跟在我身邊,就像是個活的監視器。直到她醒了,我也沒有機會跟原田醫生說幾句我會的英語,我想他需要了解小哥兒的情況。她醒的時候,沒有一絲表情,眼睛空洞無神,直直地看向天花板。翻譯不配合,原田醫生和小哥兒根本無法交流。
那個時候我真想拿把刀戳進這個混蛋的肚子,他譏笑:那邊說了‘自生自滅’,你拿了錢也不用這樣,一個禮拜之後我們就得回去。
在原田醫生的怒喝中,我收回了我的拳頭,混蛋嘰裡呱啦地和醫生亂講一通,並隨時用眼神藐視我。我權當未看見走回病房。其實這不算病房,透過簡單的英語和日本漢字,我多少了解到這裡是個心理診療所,病房也只是普通的家居房間而已,而並非什麼婦科醫院或者面板科醫院,而現在的小哥兒什麼都需要治療。他們做事太絕,心療卻送到了這個語言不通的國家,而她受打擊、被迫做清宮手術才三天。
她睜著眼保持這種一動不動的狀態已經兩個半小時了,原田醫生還在不懈地和外面那個冷血的男人談著,我要做的只能是陪著她,最好我能做到和原田醫生的那種本事,幫她心療,走出陰影。
“小哥兒,”我試著叫她,她沒有一絲反應,連眼皮都未曾眨一下,“小哥兒,我是曉時。”
臉上一陣清涼,我又流淚了。
當天下午,我就打國際長途回家給我爸:“我要和紀家人談談。”
——就當她不是你們的女兒吧,作為一個慈善家,拿出點錢給一個剛被迫墮胎,又中毒未痊癒,心理極度不健康的可憐女孩做治療吧。
——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她是個人啊,只是愛上了你的兒子是她的錯麼,你兒子呢,你兒子受到什麼懲罰了?
——她死了,可以解決一切麼?
——現在紀家30%的股份都是紀英隼的。
——把那個冷血的人渣召回去吧,我只要錢,讓她恢復健康的錢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久,直到那張卡沒了餘額。
在那個人渣走的兩天裡,原田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