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皆詫,唯紅臉砦人面色驚恐,急道:「率軍速退,定是山洪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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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洪爆發,使得被堵塞的護河四處溢流,將數座金營沖垮。大雨連綿三日,未有一刻停歇。金人主營雖在平坦之處,亦是積水盈尺。完顏宗弼使眾軍挖渠排水,堅固營帳;折翎帶同砦人修補砦牆,增補守具;僥天之倖,兩下竟相安無事。
第四日雨水略小,一營金兵傾巢而出,在坡下營前搭臺立起三根高竿。值守的章興不敢怠慢,忙遣人將折翎趙破尋來。眾人在牆上遠望,見金兵冒雨忙碌,皆不解其意。過了片刻,臺成竿豎,金兵又將三具屍首一一吊在竿上。此時雨又轉大,化簾為幕。眾人雖看不清屍首樣貌,亦知不好,個個心頭沉重,立在城頭不肯離去。待雨漸小,折魏趙三人相繼蹙眉粗喘,再化作重重一嘆。章興眼力稍遜,不知所以,抓了折翎無風自顫的袖角急切問道:「將軍,那竿上掛的究竟是誰?」見折翎瞑目不答,又追問道:「莫非是安公子與十二!」
趙破見章興說出十二名字後便欲暴走,忙拉住他答道:「不是安公子二人,而是而是」
折翎回手按住章興肩膀,續答道:「是大安和佟仲,還有府州朱驍朱老將軍!」
章興被折翎一按,身子再難挪動,只口中喃喃道:「大安大安他」眼中流下淚來。繼而怒道:「將軍,你且放開我。我帶人出砦,定要將大安及另兩人搶回砦中安葬!」
折翎再嘆口氣,道:「休得造次!砦中可執得刀槍之人,僅剩三十有餘,壯健僕婦,其數已不到二百。若不憑牆峰而守,恐連金兵一擊亦擋不住!完顏宗弼奸猾,懸屍示眾便是要引我等出砦,不可中計!」
章興與陸大安最是要好,自守砦以來並肩而戰,吃住一同,無一刻分離。此時聞折翎言,心中雖不甘,卻是無可辯駁,只得將怒氣化作悲聲,蹲踞在地恨恨垂淚。眾人心緒不佳,亦皆默默。又過了盞茶功夫,雨水細若髮絲,幾近停息。一人一騎自金營中軍奔來,至斜坡前勒馬大叫道:「折翎聽真!我家元帥再不願與你多做耗費,限你半個時辰內獻城歸降!若你從命,待你一如前言,竿上屍身亦交還與你。如若不然,先將這三具屍首點了天燈,再將投石立起發炮,待砦子破時,定屠個雞犬不留!」說罷,打馬回營。
金騎去後,趙破驚愕道:「莫非金人還有投石機不成!」
折翎搖手,凝重道:「投石非一朝可成之物!連日大雨,匠作無法趕工,此言定是詐語。不過,完顏宗弼在此處盤桓已有月餘,恐真是再耽擱不起。趙兄、章興,請將砦中老弱傷病遣去中坪上坪,尚能戰者無論男女皆聚來砦牆。我等與金人決死應是在今日了!」
趙破章興應諾離去,不久帶了二百多人返來,列隊於牆下,靜待折翎吩咐安排。折翎見來者男女老少皆有,年長者已鬚髮皆白,年幼者僅比刀弓略高,心內不由好生不忍。對眾人團團一揖後抱拳單膝點地,誠摯道:「使諸葛砦遭此大厄,皆折翎之過!金人」話音未落,牆下一老者出列,俯視折翎,揚聲道:「折將軍!我孟門子弟,不分老幼,個個英雄!為蜀中、為大義而死,死得其所,絕不惜身!將軍且帶領我等,轟轟烈烈戰上一場罷。若是將軍心中罪己,來生再還恩於我等便是!」待老者語罷,章興在列前抱拳道:「請將軍安排守禦,擊殺金狗!」
折翎見狀,胸中澎湃,伏地對著牆下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分派發令。牆下眾人自趙破章興以下,皆挺胸矗立,坦然受了折翎大禮,聽命散在左峰牆上各處。折翎巡視城頭,見曉月手抓箭矢,戴了個不知何處尋來的兜鍪,立在僅剩的那具神臂弓旁,雖是兩股戰戰,眼神卻堅毅無比,神情樣貌竟隱約與巧雲有幾分相似,心中不禁油然生暖,對著她燦然一笑。曉月見折翎笑面,心中羞赧,卻恐此戰後生死永隔,遂將俏臉仰了仰,還了一笑給他。
此時金營中戰鼓亦起,兵卒各依行伍集結。三通鼓罷,號角聲迴盪,中軍帳啟,完顏宗弼頂盔貫甲來在帳外,使胡語對集結帳前的軍將大聲嘶吼道:「黃天蕩悽慘之狀,歷歷在目;沒立、宗輔助譏諷之語,言猶在耳。今日攻砦,別不多說,洗盡恥辱,便在此時!經此砦,入蜀中,讓沒立與宗輔看看,誰才是女真最能廝殺的好男兒!首登砦牆者,賞千金,升為謀克。斬殺折翎者,金倍之,升為猛安!」軍將被完顏宗弼言語激的憤怒,又被後續賞格挑動功心,個個戰意洶湧。完顏宗弼見眾將情狀,哈哈大笑,將進攻次序一一分派,將手一揮道:「攻砦!」
眾將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