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姬府已經不復榮華,全靠她精打細算,不停想法子轉圜,包括說服丈夫允富賈出身的童氏進門,才撐了五十年的家業,至今外人看起來還是沉貴有香的名門高第。
老頭子雖然不管家中開支,規矩卻一條條的,不讓她幹這個,不讓她幹那個,只能當著大地主,但她知道如今是再也當不下去了。就算保留土地,也得想辦法另闢財路,否則大羅神仙難救。可是闢財路需要銀子,府裡入不敷出,三個兒媳嫁妝有限,唯有童氏,這個金窩窩裡飛出來的女兒,孃家財大氣粗。童家啊——想到這兒,老夫人嘆口氣。姬氏雖然和童氏作了親家,但幾乎沒有往來。而且就算她有心開口求助,老頭子是死都不肯的。
趕走采蘩很容易,那姑娘心高氣傲,是不肯受委屈的性子,逼急了自己就會走。可真細想下來,趕走采蘩,自己成了無恥的老人家,最後童氏的陪嫁未必能幫到公中。因為那十間鋪子裡的人都是童家忠心不二的僕,只要她硬插手,童家立刻就會知道。
所以,老夫人至少想通了一點,這件事上絕不能強硬。弄得好,采蘩留下或許能幫她解決缺銀子的難題。當然,和三兒媳歐陽氏一樣,她覺得采蘩的聰明是件好事。對手就該旗鼓相當。要像童氏,善良卻不氾濫,聰慧卻不張揚。要像歐陽氏,不會引火上身,也不會引火燒別人。如此對局,她不用愧疚自己的算計,對方也不會瞧低了她。
但她想通了,不意味其他人會想通,因此暫時什麼都不說。
而正堂那頭,采蘩看似淡定自若,實則有點焦頭爛額。一左一右兩個小廝,都說自家的主人請她過去說話,還擺著不答應就不能罷休的臉。心裡有數,多半又是自己這張臉不小心招來的。婉拒了,這兩家小廝就開始報主人的官職,真是天子腳下一地貴,不容人說不。
這時,身後有人朗聲道,“聽說府上有梅林勝景,小姐可否領我一觀?”
采蘩回頭一看,眨兩下眼,突然唇角翹尖,又因周圍都是眼睛,不好笑出聲。
“我們先來的,你怎能搶先?”小廝們不依。
“我娘是皇上胞妹,我爹是今日主持葬禮那老頭的大兒子,你們說我能不能搶先?”來人挑挑眉,“如果你們還是沒悟性的話,只管回去告訴你們家主人,有個叫秋路的傢伙把采蘩姑娘請去了。”
在康都僕從們想要混出模樣的第一要點:記住幾個絕對不能得罪的人名。秋氏長房長孫的秋路,四大公子的秋路,叫皇帝舅舅的秋路,誰能不知。兩小廝拔腿就跑。
采蘩斜睨他,問一句,“假髮?”
秋路伸手扶了扶,“看得出來?歪了嗎?”
不知是否今日哭得太厲害,總感覺眼睛裡還有淚,不過這時卻是憋笑憋出來的,采蘩抬袖擦眼角,話悶進生麻中,所以張口無忌,“廢話,能看不出來嗎?你就算天天拔,一個月也來不及從寸草不生變茂密森林。”
彎腰,側腦袋,秋路眼珠亂轉,“采蘩姑娘,我聽得見的。你這會兒可是大小姐,別對客人失禮。”
采蘩翻個白眼,看看四周,已有人因他不正經的動作而留意到自己這邊來,於是趕忙走起來,“我失禮,也比你一個和尚戴假髮混在俗世裡強,至少不會仗勢欺人。”
秋路,花和尚也。他這日牙冠烏髻,素灰錦袍,居然是貴公子的風度。
“采蘩姑娘一針見血。”他跟在采蘩後面走,“不過有時候仗勢欺人實在好用。出身並非我意,既然老天給了我一個公主的娘,又給了我一個滿腹經綸的爹,還有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爺爺,也沒必要矯情撇清,是不是?”
“一直以為你是酒肉和尚,想不到你說話有幾分禪意,看來真想出家。可惜——”采蘩心中有些領悟,跨出門檻,往右手園子裡的拱門一指,“穿過那道門有一座兩層觀景樓,你上二樓就能看到梅林了。”
“哪有話說一半就趕人的?可惜什麼,你得告訴我,不然我會睡不著覺。”昨日之花和尚,今日之秋路,皮厚不改。
“可惜你光著腦袋時候穿花衣,似乎特立獨行,其實眷戀紅塵七彩色,你一身素衣的時候戴假髮,似乎無奈妥協,其實心意不堅仍有盼望。”采蘩做出送客的手勢,“現在我可以趕人了吧。秋公子自便,小女子今日忙不開身,不能引路。”
秋路一怔,見她要進去了,突然問,“若你是我,會如何?”
“要麼當個真和尚,要麼當個真俗人,不在兩邊蕩,到頭來什麼都當不好。”采蘩想了想。
秋路把她的話反覆唸了好幾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