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仰視著他,他俯視著老太監,可龐準清楚,郭阿蒙想取他性命,他根本無法反抗。
“龐將軍,老夫歲數大了,最見不得英年早逝的慘狀,要不我們各退一步?我只要那邊姓夜的後生平安無事,姓李的任由你處置,老夫便雙手插袖站一邊打盹看戲,如何?”老太監笑容慈祥溫和。
的確,這些人是二皇子的甲士,他不好真打殺一氣,畢竟,二皇子也姓皇甫!
龐準額頭一滴冷汗滾入眼睛中,蟄得生疼,卻不敢妄動,硬忍著說道:“二皇子殿下不是這麼交代的!”
“可陛下是這麼交代我的!”已經活成人精的老太監撒了個不痛不癢的謊,“當今皇上還沒死呢,你主子也太心急了!”
龐準眉頭皺了起來,眼中泛出思量的神色。
老太監伸手指向帝都方向,“龐將軍,你看啊,現在天高皇帝遠的,皇甫一家子都在那邊候著訊息,又沒人知道發生了啥事,就各退一步吧,你我都好交差,如何?”
郭阿蒙眼角睨視著他,伸出的手上指甲鋒利,如一柄舉起來的尖刀。這個兇戾的眼神,加上尖刀般的指甲,很容易讀出兩個字——威脅。
龐準敢確定,他若是不依,這老妖怪就會用指甲劃開他的喉嚨。
“那就聽郭公公的!”吃硬不吃軟的龐準沉聲點頭,收刀還鞘,命身後武士向後退卻。
郭阿蒙滿意地點點頭。
“敢問陛下的意思,是保北辰將軍夜星辰麼?”
“難道二皇子殿下不也是要保夜星辰麼?”老太監反問一句。
龐準突然開懷大笑:“原來是一場誤會,方才多有冒犯郭公公,還望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小事,小事!”郭阿蒙收回手,重新雙手互插在袖子中,佝僂腰肢如一個富貴老頭。
隨隨便便殺了一百多號武士,還叫小事?
“龐將軍有公務在身,不多叨擾了!老夫就在一旁看戲,龐將軍請自便!”
“末將告退!”龐準拱手致禮,撥轉馬頭,縱馬而去。
老太監眯著眼,目送他們離開,咧嘴笑道:“梵陽的年輕人啊,筋骨一代不如一代了,是不是江湖打壓得狠了些?”
“罷了罷了,待老夫死後,過個五六十年,江湖又是一片鼎盛。可是啊,在老夫死前,梵陽江湖,莫要有一個出頭武夫!”
老太監佝僂著腰,顫顫巍巍朝緩坡頂走去。他步履蹣跚,大麾後襬拖在地上,撫平了腳印,沒留下絲毫痕跡。
縱馬疾馳的龐準陰沉下令:“傳我令,北大營再調三千甲士來!”
老太監對他撒了謊,他何曾對老太監說真話?
二皇子給他的命令是,滄海軍都統李輕裘與北辰將軍夜星辰都得死!
可如今有武力強悍變態如妖孽的郭阿蒙在,事情棘手太多。可軍令如山倒,他不得不從!
那就豁出三千條人命去堵郭阿蒙這個深坑,夠否?
三千甲士不夠,那就六千甲,六千甲不夠就一萬甲!這老太監血肉之軀,又非鐵打,能從無數甲士的輪番碾壓下僥倖苟且?
軍伍對陣江湖武夫,無非就是人海車輪戰術,以武夫對抗甲士的人數來評定品階,也是郭阿蒙開的先河!
十甲下品,百甲中品,百甲以上為上品,那豁出幾千條人命,試試你郭阿蒙能傷幾甲,能劃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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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北度過近五年的夜星辰,見識過蠻族最強悍的騎兵,最威武的戰馬,最凝腥的戰場,這兩百多人的小打小鬧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他曾跟隨蠻族用刀第一人學習刀法,跟曾經的蠻族世子當今蠻族君王砥礪刀術,曾披著甲冑騎著披了馬鎧的蠻族雄駿馳騁草原,曾在幾萬騎兵衝鋒的戰場上忘我拼殺。
他姓夜,不姓梁,他是夢陽夜國夜氏世子,是流落在外的落寞貴族,是血統最高貴的咒術師,不是那在尚吉城中被喚作星辰公子的紈絝膏粱。
現在他是梵陽北辰將軍,現在他就在戰場上。
對小五和六子這樣的夢陽頂尖殺手來說,普通武士的攻擊和小孩子打架一樣可笑,他們皆下馬對敵,戰馬對他們來說更像累贅。
矮胖的小五笑得憨態可掬,滄海軍甲士皆以為這矮胖墩在戰場上是來送人頭,正欲一刀割去頭顱,卻不想這胖子竟騰空躍起,如一座肉山轟然落下,雙腿呈馬步狀,將一名滄海軍騎兵連人帶馬踏成肉泥,被灌注了雄渾氣勁的雙腳將戰馬脊樑骨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