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北都城格外的熱鬧,一直憋在帳篷裡不露頭的男人女人好像春天到來草根發芽似的,忽地都出來了,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甚至放任孩子們在雪地上追打。女人們在自己啊帳篷外紮上了五彩的搓花繩子,這是給就要出去打仗的男人們的祝福,希望他們打敗敵人而凱旋。天色將暮,空氣中瀰漫著很久聞不到的血味,不知什麼地方有羊被宰殺前的哀聲,女人在帳篷上支鍋燒水,等待她們的男人割一刀肉回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好訊息。很快援軍就要來了,青陽軍隊將和其他部落的援軍一起把朔北人徹底打回北方去,這是男人們立功的好機會。
阿蘇勒拉緊韁繩令戰馬停下,讓兩群追打的孩子從他的馬前經過。孩子們揮舞著木頭削制的刀劍跑遠了,阿蘇勒聽見他們嘴裡發出“嗖嗖”的聲音,大喊著說你們是朔北人你們輸了!另一群孩子則倔強的反擊著大喊說你們才是朔北人,輸的是你們!
阿蘇勒摸索著握住影月的刀柄,卻覺得自己的手那麼無力。縱然他我今這把刀又有什麼用呢?援軍永遠不會來了,吃光了城裡的糧食,就會有人餓死。最後朔北大軍會攻破堅固的北都城門,把這些孩子都變成狼群的食物。他閉上眼睛,卻止不住想到那些孩子躺在血泊裡,身旁躺著他們的木頭小刀劍。
“大那顏,快走吧。要被他們知道你是在臺納勒河邊擋住了朔北人的英雄,他們會把你圍住的。”一個武士策馬靠近阿蘇勒。
“我擋住了朔北人?“阿蘇勒搖搖頭。
“大那顏可是在潰軍中往前衝的那個人啊。“那個武士淡淡地說。
阿蘇勒楞了一下,回頭看了那個武士一眼,發覺他有點面熟。
夜很深了,阿蘇勒坐在床邊。還是英氏夫人的那頂帳篷,現在換成阿摩敕躺在這裡昏迷不醒。巴夯父子三個和大合薩每天都往這裡聚來議事,晚上就睡在這裡。阿蘇勒知道為什麼巴夯父子要這麼做,因為有人說臺納勒河邊戰死幾萬人是木黎的錯,有些人死了父親兄弟,覺得木黎死了都沒法償還這個錯誤,於是放言要讓木黎的家人接著償還。巴夯在深夜裡提著刀在帳篷周圍轉圈,像只守窩的老虎,遠遠看見鬼祟的人影就放聲大喝,把阿蘇勒從夢裡驚醒。
不過今天巴夯大概不會巡視了,他正與兩個兒子和大合薩在旁邊的帳篷裡喝酒,此時大概只有古爾沁烈酒能讓他舒服一些。
阿蘇勒了摸了摸阿摩敕的額頭,覺得他的體溫差不多恢復了。這個童年好友已經算是真正的男人了,可還長了一張孩子的臉,上唇一層淡淡的絨毛。阿蘇勒也不知道這個傢伙哪裡來的勇氣曲欺騙惡魔般的狼主,換得了這個生還的機會。
有人掀開了帳篷簾子,阿蘇勒回頭,看見是那個面熟的武士。他警覺的把手按在刀柄上。這頂帳篷是木黎生前住的地方,一般人輕易不準進來,而這個武士逼近的時候沒有發出絲毫腳步聲。
那個武士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唇上,示意阿蘇勒低聲。
他攤開雙手以示自己沒有敵意:“大那顏不記得我了?我叫哈勒扎,大那顏曲東陸那年,我從幾百個孩子裡被選出來,作為大那顏的七名隨從之一。我曾在大柳營的比武場上和大那顏的朋友姬野當對手。後來只有巴魯巴扎兄弟在大那顏身邊伺候,我們幾個都被編入下唐軍隊學習,四處換防。知道青陽和下唐斷交,我受到巴魯的召喚才返回,大那顏被鐵浮屠保護著強突出城時,我們曾在城裡各處製造混亂。”
“你”阿蘇勒忽地想起來了,“你有一對能伸長的錐槍!”
哈勒扎笑著點點頭:“當時我可是得意得很,覺得到了東陸能揚我們青陽的威風,可是一演武就被姬少將軍繳掉了武器。”
“坐下說話。”阿蘇勒上前招呼他,“其他四個人呢?都和你在一起麼?”
“兩個人死了,沒能從軍營裡逃出來,被就地格殺。還有兩個不願意再回北都城,效忠了下唐國。”哈勒扎低聲說,“只剩我一個。”
阿蘇勒和他並排坐在羊皮墊子上,想到南淮呈和那裡的人,一時間悵然出神。
“如果巴夯將軍發現我私下來找大那顏就麻煩了,我的時間不多沒有些話請大那顏聽我說。”哈勒扎神色異常嚴肅。
“我們是一起去東陸的朋友,又什麼花都可以說,可為什麼要瞞著巴夯他們?”阿蘇勒問。
哈勒扎沉默了一會兒,翻開牛皮手甲,露出拇指上鐵青色的鷹徽,壓低了聲音:“鐵甲依然在。”
阿蘇勒在震驚中,習慣的一手按住手腕,豎起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