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清蔭的那幾株斷樹上的枝葉,已被吃光,宛如冬未寒林,蕭疏在地,先在洞口伏臥的兩隻始終不曾走開,只是往前坐了些,外面依舊獸群包圍,如何能夠逃出?方才猛惡之勢業已見到,再多幾個能手也非其敵,何況孤身。經此一來,更加膽怯,不敢輕於嘗試,人又飢渴起來。俯探洞外,月影西斜,估計離明不遠,先後相持已有不少時候。暗忖:“昨夜睡時,為防前途沒有吃的,不曾吃飽,此時飢火中燒,形勢如此兇險,反正凶多吉少,我先吃飽再說。”念頭一轉,便將糧袋悄悄取出,試探著吃了一飽,又飲了一些雨水。
正在盤算逃出之法,不料上面突石共只尺許方圓,雙珠橫坐其上,仗著向外一面較高,雖不吃力,無奈地方太窄,糧袋包袱均背身後,取用不便,又無地方可放,寶劍雖已回匣,掛在腰間,稍一轉動便要用手抓緊,以防觸石作響,驚動下面獸群。共只一丈多高,又無地方可避,下面獸群稍微縱身一撲,便難活命,因此處處都要留心。
雙珠始終謹慎細心,直到吃完,均未驚動,本來可以無事,只為那個水葫蘆,本和包裹紮在一起,被困時久,心中憂急太甚,又想起昨日未次地震十分厲害,到處陸沉崩裂,霧氣又重,看不出前山那面森林是何光景,雙玉、路清不知安危存亡,同來八十壯士是否全數遭殃,有無脫險,阿成感恩相從,隨後趕來,這場地震也不知是否撞上。只顧傷心愁慮,飲水之後忘將葫蘆原樣結好。未了一次,窺探洞口外面天色早晚,身方往下一探,忽聽身後葫蘆觸石作響,同時又見一隻猛獸立在腳底,忽然怒吼起來。心裡一慌,往上縮退太急,恰巧方才吃剩的一塊肉骨頭,因恐驚動猛獸,不敢拋落,糧袋已先收好,取放費事,性又喜潔,恰巧旁邊有一石角突出數寸,隨手放在上面,這一回身想將葫蘆結好,忘了腰間還有一口寶劍,一不留神,劍尖掃向石角之上,竟將那塊豬時骨碰落,恰巧打中那猛魯的眼睛。
這類生長森林的猛獸,一向成群出遊,休說是人,便是虎豹犀象之類也都望而遠避,從未吃過一點小虧。昨日地震,傷亡多半,所餘無幾,經此鉅變,到處亂躥,十九嚇昏,神志失常,有的業已瘋狂,在前面怒吼亂躥,不肯歸群,只剩百十隻性未全迷的,照著平日習慣,圍繞著兩隻大的為首的母獸,守在當地,內中一隻偏又動了胎氣,快要產子。
此是獸群中一件大事,雙珠如其知道這類馬熊的特性,便可不致受害。因為母獸此時腹中痛極欲產,決無傷人之意。這類猛獸又是素食,全為保護母獸,疑少異類,方始發難。
雙珠如當為首母獸由身旁走過時緩緩起立,與之同出,母獸此時不會傷人,別的同類全惟它的馬首是瞻,母獸不動,決不發難,出洞之後當然越走越遠,見人已走,自更不會疑心,與之為敵,哪有這場驚險?下面這隻恰是一隻大的,第一次吃虧,所中又是獸目要緊所在,當時激怒,震天價一聲怒吼,立時調頭往外縱去。跟著便聽獸群紛紛響應,呼呼怒吼,震耳欲聾,雖然不曾發現上面伏得有人,但那受傷的一路負痛怒吼,亂蹦亂跳,同類跟著應和,先在遠處怒吼,已近瘋狂的二三十隻馬熊正相繼趕來,合在一起。
雙珠先當危機將臨,知道藏身之處最是危險,一被發現決難活命,驚慌百忙中想打主意,匆匆低頭俯視,見獸群雖未發現上面伏得有人,那聲勢之猛惡實在驚人。只聽吼聲蹄聲,震天動地,響成一片巨哄,洞外沙石驚飛,塵沙滾滾,雨後地面竟湧起好幾丈高的塵霧,大股沙煙土氣,灰濛濛和潮水一般由洞外狂湧進來。那麼亮的明月,已被塵沙迷漫遮成一團灰白色的影子。方想:“這等猛惡危險之境,如何逃得出去?被它發現,前後四面合圍猛撲,焉有活路?”忽聽獸群怒吼繁囂中傳來兩聲極淒厲的慘叫。正以為獸群暴怒發威,同類相殘,忽然群哄皆息,吼聲立止,耳聽萬蹄踏地之聲遠近騷動了一陣,底下只剩時斷時續,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和獸群咻咻呼吸之聲,更不再有別的動靜。
那大量塵霧也漸漸平息下來,洞前一帶重又現出明月清輝。洞口蹲伏的兩隻忽然離開。
獸群並未走遠,不知鬧什花樣?先恐驚動,不敢探頭大低,後來越聽越奇怪,懸身下去,往洞外一看,面前竟顯出一片奇蹟。
原來方才那隻大肚皮的母獸,似在生產小獸,所有大小百多隻同類,由裡而外環成好幾圈,密層層將它圍在中間,都將目光註定在那當中快生產的母獸身上,蹲伏在地,一動不動,有的並還周身抖戰,彷彿憂急過甚,關心已極。猛想起這東西馬首熊身,與父親平日所說的馬熊形態相似,如是此獸,雖極猛惡,並不吃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