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雙珠眼裡,情勢自極險惡,當時悲憤填胸,大聲哭喊:“義父!你如真個愛我這乾女兒,便請設法將阿成放下,至少也等過了十九,由我二人擒來用毒刺的兇手,或是當眾公審,由我一人講理。我們死活都在一路,決不獨生,否則我也必死!”
老人見她那樣激昂悲壯,也頗感動,悽然答道:“好女兒,可知我一人不能違抗眾人,業已用盡苦心,才得保全一個嗎?為了救你,也說不得了。”說罷,也不再理雙珠,連朝對面厲聲喝問了三次。阿成始終昂然自若,神色不動,從容將頭微點,一言不發,態甚強傲。
雙珠先急得雙腳亂跳,偏被幾個大力的蠻婦四面夾緊,綁索又極堅韌,無法掙斷,後來又將兩腳綁上,越發跳動皆難,正急得心血欲噴,連聲怒喝:“如殺阿成,連我一起!”忽見老人又吹金角,聲更刺耳,料是發令殺人。正在悲憤情急,無計可施,忽見眾山民各舉刀矛,同聲怒吼起來,吼一次,手中刀矛便高舉一次,千百道寒光在日光中一齊閃動,耀眼欲花。頭一聲不曾聽清,好似“烈凡都”三字。心中一動,忙即停住哭喊。
靜心一聽,第二次怒吼又起,喊的果是“烈凡都”,一點不差。不知要喊過七聲方始下手,惟恐太遲誤事,剛剛急呼“義父”,猛一回顧,老人阿龐滿面愁容湊將過來,看意思似因自己情急悲憤,打算勸慰神氣,忙喊:“義父!你是烈凡都嗎?我找的正是你。你那人骨鎖鑰便在我的身上,快莫殺我阿成。等我說完來意,事完之後,將我二人一同殺死,決無話說,可好?”說時,瞥見斜對面有三個幼童由森林中飛馳而來,當頭一個女孩似頗眼熟,又似長路跑來,剛出樹林便跌了一跤,另兩同伴正搶前扶起,相隔頗遠,不曾看清。緊急關頭,也未想到別的。
老人阿龐早為阿成義勇忠烈所動,想要保全,又無法子,又認定二人是情侶,否則雙方不會這樣情熱,惟恐雙珠殉情,辜負本心。正在為難,想要解勸,忽聽雙珠竟知道本族隱語神言,喊自己做“烈凡都”,心方一動,又聽人骨鎖鑰信符就在身邊,想起昔年恩人之約,此女競為自己而來,不禁心花怒發,不顧說話,忙取金角吹動。
這時下面野人正喊到第六聲,臺上四個行刑的野人,已各將手中刀矛二次揚起,作出猛砍猛刺之勢,只等第七聲喊過,阿成便非死不可。臺下還有兩三百個手持長弓長箭的野人,也將弓拉滿,對準臺上,形勢險惡已極。就這死生呼吸之間,角聲忽起。
雙珠方聽出音韻悠揚,與前兩次所聞迥不相同,忽聽臺上暴雷也似吼將起來,大驚前看,心神大定。原來臺下野人聽出人骨鎖鑰業已尋回,這祖傳之寶忽然珠還,認作天大喜事,當時驚喜欲狂,同聲吶喊,歡呼起來。對面臺上四個野人也都搶向臺口,朝著老人這面歡呼舞蹈,表示慶祝之意。
雙珠身上綁索立被鬆開。先前做夢也未想到這一小塊人骨會有這大權威,絕處逢生,驚喜過甚,竟比昨夜被擒所受刺激還要厲害,加以一夜掙扎,始終不曾坐臥,方才用力大猛,一個立足不穩,幾乎暈倒。老人連忙將她扶起,低聲急呼:“好女兒,你所說是真的嗎?”雙珠連聲回答:“是真的!這東西乃我爹爹由花藍家白夷那裡取來,交他的人便是花藍家的老酋長。另外還有許多要緊話要和你說呢!”
說時,看出老人驚喜興奮緊張神情,料知事關重要。經此一來,阿成必可無事,方悔來時不明方向,顧慮太多,只知記準書信和異人所說謹秘之言,始終不敢探詢烈凡都的下落,白吃了這場苦頭。忽然想起昨夜遇救醒來周身水溼換衣服的時節,好似胸前沒有掛著這樣東西,跟著阿成尋來,驚慌逃遁之中一直不曾想起,也未摸過,莫要被戛老麻迷倒時將它失去,豈不大糟!心中一虛,忙伸手懷中一摸,那塊人骨信符已不知去向。
如換平日,雙珠人最機警沉著。就是發現遺失,表面上也不至於驚慌被人看出,當時只將乃父符南洲得這塊人骨鎖鑰的經過,以及花藍家老夷酋死前所託的話,說將出來。
老人阿龐對她和阿成十分愛重,人更明白,深知這些祖傳之寶均是毫無靈感的枯骨朽木獸角所制,只是祖先遺留,妖巫藉此妖言惑眾,做些手法愚弄眾人之物,除裝神弄鬼、惑亂人心而外,一點沒有實用。無奈積習相沿,難於更改,妖巫雖經除去,族人仍有許多迷信,彼時覺著大害已除,留下這些東西可以激勵人心,易於統率,又是祖先遺留之物,也就聽之,和這一年一度的星月佳節一樣,非但不曾全數改革,反因內有好些用處,加以重視,保留下來,雖然眾人信奉鬼神由來已久,未必全聽,但是老年人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