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國家需要這樣的清流上議。
你可知道獵場一戰,每一個士兵、每一員將領,都毫不猶豫,為他奮戰至死。這一切,為的是什麼?人以國士待臣下,臣下以國士相報答。炎烈陛下”
她深深凝視衛景辰,眼中竟已沒有憤怒,反而帶點憐憫:“你視臣下為肩上之鷹、掌下之犬,可用則用,無用則棄,卻不知當你無剛之際,旁人棄你不棄?”
衛景辰終於動怒:“你”
雲鳳弦似乎豁出去了,她不怕再一次黑獄之災,她不怕更加血腥、更加恐怖的報應,對於那個從黑暗之中救出自己的衛靖臨,她的擔心和因之而起的義憤讓她情不自禁再逼近了一步:“你的確是一個了不起的君王,你聰慧,你決斷,你堅忍,你知道何時該舍,何時該取,當舍之際,絕無遲疑,你深通一切權術運用,可是,你沒有君王的胸襟、君王的氣魄、君王的度量。
君王是萬民之主,君王是要坦蕩蕩立於天地之間的國家主宰者,君王不可能完全摒絕陰暗,但卻需要更多的光明。”
衛景辰從不曾見過雲鳳弦這般氣勢如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中一直在隱隱地痛,所以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似以前那樣,對他予以有效的反駁:“什麼陰暗與光明,史書中所謂仁君,背後有的,不過是”
雲鳳弦根本不聽他的強辯,忽的淡淡笑笑:“山海湖城之變,我與小叔曾暢談一夜。當初他本可一舉掃盡所有人,卻還是把他們輕輕放過。我曾問過小叔,為什麼手下留情?為什麼因為我的一句話、一個心願而這樣做?為什麼寧可不留子嗣,也要保護我應有的權位,給我這樣的尊重?他回答說”
她的眼神穿過衛景辰,穿過書房,彷彿在剎那間,看到極遙遠之處:“身為君王,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必然要使用種種權謀,但我卻絕不希望,後世之人,翻開我們的史書,看到的,只有權謀。”
她的眼神凝回衛景辰臉上,淡淡道:“你的權術陰謀已用到極致,卻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權謀以外的東西。說起來,我該謝謝你。你把我關起來,你讓我受折磨,你使我幾乎屈服,幾乎放棄我自己,是你讓我看到了我本該自己面對,卻因為太多人的保護,所以一直不曾承當的一切黑暗和醜惡。
也因此,我才知道,那些保護我的人,為我付出了什麼。沒有小叔的憂勞,不會有我的自在,沒有小叔的關懷和寬容,不會有我所得到的權力和尊重,沒有我身邊每一個人為我做過的事,不會有我可以肆意歡笑的快活日子。我感激他們每一個人,所以,也絕不肯墮落得和你一樣來回報他們,你竟想離間我與他嗎?”
她停頓了下,然後朝著衛景辰冷冷一笑:“你不會明白,有的人、有的信任、有的情感,是拆不開、扯不散、離間不了的。你不明白,因為你只懂陰暗,不知光明,你只知疑忌,不會信任,你只知道肆意地利用、無情地殺戮,卻不懂得珍惜愛護,你從來只讓別人為你犧牲,卻從不曾明白,為別人犧牲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
她似乎根本已不屑再多看衛景辰一眼,轉過身大步走向御書房緊閉的大門。
而直到此時,衛景辰依然沒有對他如此目中無人的舉動有任何阻礙,因為他必須用盡全部的理智,來剋制他此時的憤怒與顫抖。
當雲鳳弦拉開大門,大步而出之時,衛景辰頹然坐下。他蒼白著臉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撫在心口,彷彿寄望於這樣微小的力量,可以減低痛楚。
不,他沒有錯。他為了拿到皇位,隱忍負重,只想有朝一日得到權位之時,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衛靖臨是誰,不過是他一個孩子裡,最無用的那個,扔掉都不會覺得可憐。衛婧儀又是誰,她是他的女兒,她從出生開始的命運便是和親。
他衛景辰有什麼錯,他所做的全都是為了炎烈國的統一大業!
雲鳳弦走近古奕霖,笑了一笑,輕輕地說:“對不起!”
古奕霖微笑搖頭:“沒關係。”他站在原處伸出手,她快步走近,握住他為她而張開的手掌。
對不起,我們努力了這麼久,為了讓衛景辰自以為成功,我拚命裝出受盡刺激,心性大變的假象,卻在這一刻,被自己打破。
沒關係,因為你是雲鳳弦,不是衛景辰,所以你只會做這種選擇,我很慶幸,你是雲鳳弦。
二人攜手對視,只覺心境相通,無數心意,只憑一個眼神,便已相知,漫天陰雲亦已散盡。就算身周處處遭監視,就算一言一行都無法隱瞞那黑暗中的眼睛又如何,他們相知至此,激變連番之下,不必商量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