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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高贊魁臉色一沉,揮手疾喝:“去!”

葉紅見那漢子,一身病氣,要不是他腰上還佩著刀,倒是像一個名落孫山考試不第的窮

酸。

只聽他哀哀地道:“三師父弟子生死榮辱,決不足惜,只望門裡念在——”

高贊魁向葉紅歉然道:“葉公子見笑了。”

葉紅奇道:“他是——”

高贊魁忙道:“他本是本門裡最沒出息的東西,給二哥逐出門牆,他死不息心的,纏個

沒了。”

葉紅“哦”了一聲。

高贊魁向葉紅一拱手道:“葉兄,請。”

葉紅只好也拱手道:“請。”

走的時候,葉紅回首,還看見高贊魁在叱斥著那佩刀漢子。一個在階上,一個在階下。

雪仍下著,而且愈來愈密了。

他們在走一條平時決不能走的路。

他們走在河上。

河已結成了冰,但冰並沒有結牢。冰很薄,薄得像一層胎衣,照著光影,映著他們的影

子,枯枝的影子,天空的影子,彷彿在冰上自成一個天上人間。

冰下還有流水竄動著。水裡有魚。有幾處冰沒結好,流水竄出來了,但竄出來的水迅即

又結成了冰,於是有好幾層的冰,都是薄薄的,就像是水的面板。這使葉紅想到宋嫂扛的木

桶裡濺出來的水。

河邊有幾棵大樹,比較暖和。樹上沒有一張葉子。葉紅忽然有點自傷起來。這已不是秋

天了。葉子都凋落了。冬天不是他的季節。樹幹是深黑色的,頂端部分已覆蓋了雪花,也開

始下懸幾條冰柱了。不久之後它就會成為一株白樹。

他用腳撥開樹下的一堆雪。那兒有一個洞。洞裡有一隻動物。“瞧!”簡單高興得像一

個孩子,“還活著的哩!”單簡也很高興地笑著。一夜寒風過,萬樹銀花開。年輕人總是喜

歡活潑潑、亮麗麗的生命。

他又用腳去拔開另外幾個微聳的小雪堆,那兒找到一條冬眠的蛇,兩隻樹皮一般的蜘

蠍,一個金甲蟲大小十一口的家。

“怎麼它們都在這兒?”單簡驚訝得比掘到寶藏還開心:“它們租下這棵樹啦。”

“它們在冬眠。”葉紅忍著笑,說:“樹還活著,比較溫暖。它們在冬天便依偎著他—

—不止樹下呢!這樹根裡想必有好幾窩小螞蟻。不止樹下,樹上還有”他摘下樹身一片

看起來像化了石的豆莢子,微微剖開,裡面有一條像遠古留下來的蛹蟲,完全沒有動靜。

簡單和單簡都笑了。

“它們都在裝死。”他們說。

“一棵大樹不死,就能養活許多生命,”葉紅有些兒感慨,但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他

故意行在河道上,若有人跟躡,難免會有些清脆的履聲。他已靜聆好久,以致讓簡單和單簡

以為他一向怕冷,所以把下顎收緊不說話,怕吸進了寒風。他己確知沒有人跟著,壓力便頓

然消失,使他有一種每一步都是一種飛行的暢快感覺。“在冬天,它們在樹下休歇;在夏

天,它們在樹上共鳴。”

“好一個大樹。”年輕人讚歎。“葉子茂盛起來的時候,還可以遮蔭呢。”

“對龔俠懷的事,”葉紅問:“你們有什麼看法?”

他問出他要問的話。

他想得到意見。

他更要知道他們的看法。

遠處,有孩子在嫡戲。

他們用雪花互擲著,打著雪仗。

有個老人家,走幾步,摔了一跤。一個年輕人扶他起來,走沒幾步,又摔一跤。他爬起

來,大罵是那年輕人推他的。年輕漢子只好快快走開。然後,那老人又摔了一跤,這次年輕

人不敢過去扶他了。孩子們在遠處拍手笑他。老人索性坐了半天,不走了。只把厚襖的鈕子

扣好,氣喘吁吁地高聲喝罵那些野孩子。

就算是在寒冬裡,大地仍充滿生機。

6 生死不知,枉為兄弟

葉紅當然不知道,此際卻是一個對故主忠心耿耿的人的生死存亡之際。

葉紅走了之後,高贊魁大罵那佩刀的漢子:“你已給逐出門牆,還死纏在這裡作甚?!

你別惹火了大家,到頭來,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