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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鮮兒說:“姐,我吃飽了,你慢慢享用吧。”

那文嗔道:“你這個人,敬你不知道是敬,要是擱在王府裡,你能和我一個桌吃飯?一個炕上睡覺?過來,陪姐吃。”

那文伸著蓮花指,優雅地撕著雞肉送到嘴裡香甜地嚼著,喝一口酒說:“嗯,這雞的味道還成,有點溝幫子燒雞的意思,就是火候老了點。酒是什麼味兒呀,泔水一樣,你嚐嚐。”

鮮兒喝一口酒說:“嗯,味兒是不太好。”

那文說:“在府裡,那喝的是什麼酒呀,透瓶兒香,都是自己家酒作坊釀的。吃的是什麼?哪一頓不是山珍海味?完了,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回頭嘍!這叫什麼?這就叫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遭犬欺!”

鮮兒說:“好了,別提以前了,咱現在是秦瓊賣馬,講究不得了。”

那文說:“鮮兒,你到我家有八個年頭了吧?想沒想起來咱倆是怎麼認識的?”

鮮兒說:“怎麼想不起來?那時候我從山場子下來,掙的那點錢都叫人家搶了,沒處投靠,到處流浪。”

那文說:“可不,那一天我和額娘串親戚回來,車上看見你作索得像個叫花子,拄著棍子一邊走一邊唱,唱的什麼來?”

鮮兒說:“好像是月牙五更。”

那文說:“對,就是月牙五更,是不是這麼唱的?我唱給你聽聽。”說著唱了起來。

一更裡進繡蘭房,

櫻桃口呼喚梅香,

銀燈掌上,

燈影沉沉我把那個門關上

鮮兒說:“都說女愁哭,男愁唱,我愁起來就想唱。”

那文說:“那時候我家裡不缺丫頭,聽你唱迷了,我就央及額娘收你當丫頭,你直給我磕頭謝恩呢。”

鮮兒說:“我那時候走投無路,幸虧你收了我,要不還不知道現在還在哪兒流浪呢。姐,你舅舅家在哪兒呀?”

那文說:“三江口的元寶鎮。”

鮮兒睜大了眼睛說:“哪兒?元寶鎮?”

那文說:“對呀,你那兒也有親戚?”

鮮兒愣了半晌說:“姐,我不能跟你去了。”

那文說:“怎麼了?那兒有吃人的老虎啊?”

鮮兒說:“唉,我以前對你說的,沒過門的女婿就是奔元寶鎮放牛溝找他爹的,我沒臉見他們了。”

那文說:“咱是到元寶鎮,又不去放牛溝,怕什麼?你實在怕他們知道,我給你改個名,咱住在我舅家的深宅大院,誰知道?”

鮮兒說:“我還是不想去,想去我早就去了。”

那文哭著說:“鮮兒,好妹妹,你就忍心半道把我撇了?從我額娘去世以後,除了阿瑪我身邊沒有別的親人了,你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求求你了,跟著我吧!”說著越哭越傷心。

鮮兒被她哭得心軟了,說:“好了,別哭了,我跟著你。哎,你給我改個什麼名?”

那文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你不能撇了我。改個什麼名?就叫秋鵑吧。”

鮮兒說:“嗯,這個名挺鮮亮的。”她不由得打個哈欠說,“瞌睡了。”

那文說:“我也瞌睡得不行了,睡吧。”

鮮兒吹滅油燈。

來福湊近房門前,仔細地聽著屋內的動靜。聞聽兩人睡熟,他輕輕推開房門進屋。提起那文隨身帶著的大包裹,隨手將房門輕輕關上,躡手躡腳地離去。

烈日炎炎,聒噪的蟬聲陣陣傳來,更讓人燥熱煩亂。距元寶鎮不遠的土路上,鮮兒在前邊走,穿著旗袍的那文一瘸一拐地落在後邊,呼喊道:“秋鵑,你不能慢點走?坐下歇會兒吧,累死我了,腳上都起泡了。”

鮮兒坐在路邊大石頭上等著那文。那文趕上來,哭咧咧地說:“來福這個該死的奴才,把咱的東西都卷跑了,沒有車馬咱什麼時候能到元寶鎮啊?”

鮮兒沒好氣地說:“就你這個走法,沒有半年走不到。”

那文哭著說:“秋鵑,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我現在死的心都有了,活夠了!”

鮮兒說:“閉死你這張臭嘴!瞎說什麼!這點苦就受不了啦?你這樣的人就該送到山場子做木幫,累你個半死,像熊瞎子似的蹭一身松樹油子,來個風水不透,要不然,遭罪的日子還在後頭!”

那文的嘴咧得像個瓢,抹著眼淚說:“秋鵑,你說你現在哪像個丫頭。”

鮮兒說:“我本來就不是丫頭了。”

那文說:“也不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