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到京城給大明進貢,飽受壓迫。如能由此一戰,建立起一份主權,那就再也不用畏畏縮縮的依附旁人之下。更何況伯父所言,即是絕對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反抗。人人主戰,要是突然冒出他一個議和者,怕是將被視為整個部族的叛徒,因此對安琳提議,全無可行,反倒是說服她更為妥當,裝出副深受其害之象,可憐巴巴的道:“不錯,我滿洲確是誠心議和,但那明朝昏君欺人太甚。已有中原偌大片地界,竟仍對東北賊心不死,成日裡盤算著攻破山海關,好將遼東一併佔領。我們自然不服,這才要奮起抵抗。據說漢家兵法中,有一招說的是‘料敵機先’,敵人要殺我們,我等不能坐以待斃,唯有先行出手,殺了他們,不過是但求自保的最低奢求。但那群冠冕堂皇的漢人尊長,卻絕不會把真相老實給你們說。因此你只知金兵如何兇殘,卻沒有想過,明軍徵繳稅貢時,又是何等的其勢洶洶?難道想活下來,也是錯誤?”
楚安琳腦中兩種觀念激烈碰撞,一邊是聽順多年的舊有思想,也是師父常教導的。另一邊則是對固守正義的懷疑,似乎脆弱得可憐。連自己也不知該聽信哪一邊為好。突然小腿傳來劇痛,猛地一陣抽搐,痛得呻吟一聲。她本不是個輕易叫痛的嬌弱女子,此時不知怎地,連在孟安英面前也從所未有,竟生出一種渴望受到呵護之感。勉強搬過小腿,才想起她找到這個山洞,便是為了包紮休養。不料遇上扎薩克圖,竟然忘了個精光。五指輕輕釦起,在小腿外側輕輕敲擊,知覺全無,心頭升起一陣恐慌,擔心自己從此成了殘廢。扎薩克圖留心到她神情,道:“姑娘,冒犯了。”一邊在她腿上輕捏幾處,楚安琳羞得滿臉通紅,燙得連自己也抵受不住,感到心臟幾欲跳出胸膛。此時最擔心的不是傷勢能否治癒,卻是心跳聲是否會令他清晰可聞。這段時光彷彿極是漫長,然而真等停止,卻又小有不捨,懷念起剛才那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來。扎薩克圖道:“據我所見,這條腿只怕是你摔下山崖時,就已跌斷了,其後又經奔波勞碌,更加重了傷勢”楚安琳嚇了一跳,不等聽他細作分析,急急問道:“那卻如何是好?我會不會就此瘸了?”
扎薩克圖見她一副慌張神色,看來極是可愛,再有驚天殺氣,在她面前也全壓了下去,淡淡一笑,道:“殘廢倒不至於。我曾學過些治療跌打損傷的法子,如果姑娘不介意,就由我來給你瞧瞧,如何?”楚安琳哪還敢推辭,紅著臉點了點頭,手指緊緊捏住衣角,輕垂下頭,雙眼盯著膝蓋,幾根柔柔的髮絲飄到了扎薩克圖臉上。
扎薩克圖看著她裸露的小腿,皓白如玉,忍不住砰然心動。道:“接骨時可能會有點痛,你要忍著些。”她口唇近在面前,只覺她身上散發出陣陣香氣,竟是整個人如痴如醉。兩人各自沉浸在柔和境界中,一張臉都是通紅。好不容易替她接好斷折的腿骨,已然滿頭大汗,就如做完一次極其艱辛的運動。楚安琳頭頸深埋,從喉嚨裡小聲擠出兩字“多謝”。音量不比蚊子哼哼大過多少,但她知道,扎薩克圖一定是聽到了的。
第三十七章(37)
時值冬季,大雪封山,兩人身上又都有傷,一時間進退不得,只好在洞中多待幾日。入夜時分,兩人搬來木柴,點起了一小堆火,又聚在一旁烤火,兩人間的距離不經意間緩緩挨近,似是僅有這般,才能令自己更暖和些。楚安琳是江湖兒女,不似尋常的大家閨秀般拘泥小節,與扎薩克圖靠得太近,也沒覺著有何不妥。扎薩克圖則更是求之不得,兩人一路閒聊,話題由沉重逐漸轉為輕鬆,這才發現,對方都很是健談。而且拋開政見不論,竟還有不少相似之處。扎薩克圖自童年起,每日裡便只是習練武藝,從未與人促膝談心,更無人將他當作平等的夥伴。楚安琳則是第一次遇到這等知己,可以毫不設防,將心裡一些極隱晦的小秘密也說給他聽。同孟安英在一起時,兩人同在華山門下,抬頭不見低頭見,萬一說錯了哪句話,日後相處,可就尷尬不已。或是明知今後與扎薩克圖再難相見,才敢如此敞開心扉。也正是由此,扎薩克圖對她的感情更為加深,已不僅止於最初的懵懂情懷。
幾天後,兩人的傷勢好得差不多,雪勢也漸漸小了,楚安琳的道義及責任心又冒了出來,急於儘早同師兄會合,以免他們太過擔心。扎薩克圖倒是恨不得同她一輩子依偎在洞裡,但他所慮更為深遠,臨別之際,說道:“安琳,你等著,等我跟伯父他們打下中原,做得天下的最高主宰,我一定來娶你為妻,給你一個最風光的婚典。今後一切的榮華富貴、大好河山,都有你我二人共同分享,豈不快哉?”
楚安琳搖了搖頭,道:“不不,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