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每值冰如外出,便照沈煌所說暗中勤習,當地乃峨眉後山風景最佳之處,也無心情觀賞,這日用功剛完,拿著一本《漢書》臥床觀看,正想心思,忽聽沈煌在外面大聲急呼,忙即走出,笑問:“煌兒何事?”沈煌告以:“當日天色甚好,雪景尤佳。師父訪友未歸,何不取些酒餚出來對飲賞雪?”文麟素把沈煌愛如親生,只要不誤學業,向不拒絕,隨同去茅篷內,取出桌椅杯筷,安排酒食。沈煌記準那日冰如之言,再三請文麟多穿兩件衣服,在外坐候,由他一人親自下手。文麟勸他不聽,又見沈煌自從用功以來體力越強,不畏寒冷勞苦,也就聽之。
沈煌去往廚下一看,恰巧所有食物均在午飯時用完,想起文麟最喜食母親所制臘肉、血豆腐,來時帶有甚多,正好煮來下酒,並留與冰如回來同食,仗著連日學會燒飯煮菜,自在篷內生火煮肉。文麟一人在外閒眺,知道沈煌年幼喜事,想博自己歡心,人山時所帶食物本多,又常有人暗中送來,必是在內加意備辦;先未在意,後見血豆腐煮好,沈煌恐文麟久候不耐,先切了一大盤,把酒放入暖壺之內。一同送出,請文麟先用。文麟拉他同飲,沈煌力言:“師父少時還要回來,單這一兩樣酒菜,不足助興。好在火已升旺,酒菜甚多,備辦五六樣,孝敬二位老師賞雪痛飲,豈非快事?”文麟只當冰如行時留話,沈煌又再三攔阻,不令入內,知想多備酒菜,顯他能幹,便未再攔,只囑:“小心,莫被廚刀把手割破。”沈煌笑諾走去。
文麟獨坐雪崖寒松之下,縱目四望,見當地乃危崖中腰突出的一片平石,左右兩面均是千尋絕壑,只正面有數丈長一條斜坡,坡盡頭又變成一片削壁直落而下,陡滑異常,上面佈滿冰雪,休說尋常行走,看去都覺眼暈,再看右邊日前來路,更是危崖排空,仰望不能見頂,只崖腰上橫著一條石棧,最寬處不過二三尺,左邊乃冰如常時出外所經之處,崖勢雖非壁立如削,有的前傾,有的凹進,現出丈許寬的斜坡,外臨絕壑,稍微失足,便直落千百丈,休想活命,看去形勢更險,方想:“這等險地,便那來路一段,如非那日天降大雪,不能辨物,又有冰如壯膽,拉了同行,貼崖而過,換在平時,便有人牽引照護,也必膽寒,絕難隨意通行,左面危崖,盡是高高下下的石凹和凸出的奇石,更無道路可以通行,聽沈煌說冰如每次由此往來,那是如何走法?”越想越怪,只顧尋思,不覺有了頓飯光景,忽然想起淑華青年孀居,從小一齊長大,彼此愛好,只為人事無常,偶因父死任上,前往奔喪扶柩,一去數年,未通音信,表叔為人勢利,強迫淑華嫁與沈家,淑華又是幽嫻貞靜,孝順父母,不敢違抗,有苦難言,嫁後婚姻本非美滿,丈夫又復早死,明知自己對她痴情熱愛,只可心心相印,限於禮教,見面都難,此時良友愛子一同遠離,想必中懷悲苦,難受萬分;正自想起心酸,停杯浩嘆,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血豆腐真香,我們回去也做它幾十個,以備過年之用如何?”另一女子答道:
“大哥真饞!我們雖是山居,百物皆備,為何隔鍋香,見了人家飲食都是好的?也不怕外人聽了笑話。”
文麟聰明機警,知道當地來往多是異人,外人足跡平日不會走到,況在大雪封山之際,始而故作未聞,等聽到未兩句,來人好似要走,方始回顧,見身側不遠站定兩個少年男女,年紀均在二十左右,俱生得英姿颯爽,俊美非常,最奇是那麼寒冷的天氣,衣著那麼單薄,男的前明儒生打扮,還穿著一件薄棉袍,女的卻是霧鬢風鬟,丰神絕代,身著一件黃羅衣,腰繫絲絛,足底白襪如霜,不染絲毫塵汙水跡,越使人有翠袖單寒之感,心方奇怪,暗往左右兩崖愉覷,雪中並無足印,暗忖:“這兩人來時,我目光正朝對面注視,不必說左右兩面雪深三數尺,又滑又陡,崖上石徑更窄,他們是怎麼來的?”
念頭一轉,猛然觸動靈機,忙即起立,躬身讓座道:“雪山獨酌,苦乏知音,幸蒙高人降臨。山居清苦,雖無兼味,且喜薄酒猶溫,粗餚也是良友精製,味尚不惡。如不嫌棄,敬乞勿靳臨販,憚得一奉杯筋,便領雅教,不知尊意如何?”
少年還未及答,少女一雙星眸早註定在文麟身上,搶先介面答道:“大哥,這位先生雖然帶有三分頭巾氣,既在甘泉洞寄居,當非俗士,我們就擾他兩杯吧。”文麟忙請二人坐下,又往裡面取了兩份杯筷,見沈煌雙手烏黑,正在洗手,準備切炒,也未告知,匆匆趕出,陪同坐下,請問姓名。少年答道:“姓施,兄妹二人,家居近山寒萼谷,雪中游山,無意經此。”也未轉問文麟貴姓,便暢飲起來。文麟素來老成,心目中又有多年專愛之人,先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