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鐵行腳就在對方廟內,廟外這等聲勢,怎不出來?卜天龍被雕打落江中,只要不受重傷,此人精通水性,或者不至於死,此林共只數十株松柏黃桶之類,四外皆空,連想穿林而逃都是絕望。鐵行腳武藝雖高,也未必是雕之敵,萬分危急之中,只此一線生機,此外更無一毫星救星,心正惶急,想起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吃過這樣大苦,正在越想越恨,忽聽幼童在林外呼喚:“簡老師來了!”隨又聽鐵行腳和來人說話,與幼童爭論之聲,二雕也自停止。聽出雕聽來人指揮,鐵行腳也與來人相識,心方驚喜,待要出林相見,忽聽迎面有人喝道:“你作死麼!”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黑影已由林外飛進,拉了惡道由側面出林往廟中走去。
原來文麟、沈煌見對方拔刀威嚇,心正惶急,忽然一股大風帶著一片黑影當頭壓到,正是那兩隻黑雕,只到,便將卜天龍的刀抓去,跟手橫翅一擊,人便打落江中。這還是二雕近奉師命輕易不許傷人,否則惡賊早被抓裂慘死。同時,另一黑雕已朝惡道呂凌風撲去,也是一爪將劍抓去,正要橫翅去打,惡道已見機先逃。二雕本不想追,因沈煌向二雕訴苦,請代報仇,二雕竟和沈煌投緣,重又追去,本心是想沈煌快意,不想殺人,只將惡道背上抓了一下。沈煌天性嫉惡,仍不消恨,不住喝罵,催雕殺賊。二雕正在盤空發威,簡冰如忽然走來。文麟師徒大喜,連忙上前拜見,忽由廟牆上縱出一條黑影,到了冰如身前納頭便拜。冰如見那來人生得又矮又胖,濃眉大眼,巨鼻掀唇,闊口豐頤,頷下一口絡腮短鬚鋼針也似,齊整整根根見肉,穿著一身黃麻布的短僧裝,走起路來微聞丁丁之聲,好似腳底釘有鐵片,相貌神情均極醜怪,和冰如匆匆行禮,對談了幾句,因是外省口音,沒有聽清,人影一晃便自隱入林中不見。二雕早已收勢向冰如叫了兩聲,往原路原空飛去。
三人隨去舟中,文麟病後體弱,一夜未眠,因見沈煌強命船家搭了跳板,趕往岸上,雖知二雕在上,惡道決非其敵,心終不放,仍就追去,等冰如到來,天已離明不遠,到了船上,料理之後,人便不支,幾乎昏倒。冰如將他扶住,細一察看,笑道:“周先生得白眉老禪師垂憐,福緣不小,否則哪有如此易好、此時餘毒已被禪師靈丹化盡,可以無害,只是病後體弱,尚須調養,再有兩三日就全復原了。”隨令文麟臥倒,朝背脊上略一按摸,人便昏沉睡去。
二雕已先飛走,天色將明,冰如吩咐開船。待得船已開行,沈煌恭而敬之的走進艙內,在冰如的面前站定,就欲行拜師之禮。冰如笑道:“無須。等到峨眉,俟周老師痊癒之後,再行禮不遲。”沈煌仍就跪拜起立,問:“周老師何日可愈?”冰如笑答:
“本來還有一些痛苦,幸蒙白眉禪師垂憐,賜了一粒靈丹。餘毒未盡,元氣大虧,今夜又為你勞動,一夜未眠。我原定黃昏前後可到船上,不料狄龍子去往尋找,中途為抱不平管一閒事,誤中毒鏢。我正路過發現,將敵人打敗,送往他師父那裡。惟恐他娘懸念,我又前往送信,因而見到你母,談了幾句出來,又遇慧圓老尼,託我一事,必須去往離此二百里的蕭家場一行,於是來晚。你所遇兩人乃東川一帶有名惡賊,想是見你靈秀聰明,稟賦甚好,意欲強迫帶走。這兩惡賊均有極好武功,如非二雕趕來,你固被他擒去,周老師命也難保。賊盜有一師兄名叫鐵行腳,便是你先前所見矮胖和尚,隱居那旁小廟之內。以前也是一個獨腳大盜,人雖兇橫,心性倒也剛直,一向偷富濟貧,極少作那傷天害理之事。自從前數年敗在我好友李元化的手下,便即洗手歸隱,不在人前走動,操行也頗清苦。我因此人十分義氣,念在惡道同門之誼,再三向前求情,故此饒他一命。
但這二賊兇險狡詐,定必記恨前仇。你娘只你一子,相依為命,此去峨眉必須用功、將來相遇才可無害,否則賊道煉就紅沙手,所用兵刃暗器均有奇毒,傷人必死,非將內功煉夠火候決非其敵。江湖上異人甚多,既打算學武,便須練到上乘境界。好在你底子不差,天分又好,事情有望,只看能否用功而已。今日夜間我還有事,你一夜未眠,可先睡去,睡醒過來,正好見識。我如與敵人動手,你就看出有多厲害了。”
沈煌終是童心,一聽當夜有事,師父還要出手與人對敵,心中高興,又見天已大明,覺著頭一天拜師,不在旁侍立聽教,徑去安眠於理不合,方說:“弟子不眠,願陪老師。”冰如答道,“今夜之事甚是難料,你前夜也未睡好,快些睡去,到時也許帶你起岸,要走不少山路。補足睡眠,以免疲倦。”沈煌聞言,忽然想起簡老師也是一夜未眠,只得應諾,心想:“此時毫無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