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死,就是我活!”少年笑道:
“諸位俱都在場,我動手沒有,這廝無故行兇,自己遭了報應,打人不成,反跌一跤。
這不比破雞蛋,也要藉此訛詐,當真外鄉人好欺的麼?”說時,向三已痛得臉都變色,頭上直冒熱汗。
眾人知向三慣打死架,今日不知何故,打人不成,跌了一跤,更不再打,反去一旁坐下,口中喝罵,面色又是那樣難看,俱都奇怪,因都眼見他行兇欺生,又知向家弟兄三人皆非善良,乃兄向二更是力大凶橫,茶館中還有一些同黨,無一好惹,因抱不平,誰也不肯代他送信叫人。向三見無一人應聲,怒罵道:“人不親,土還親。我受了外人欺負,你們不肯代我打這野狗,連送個信都無人去,過天找你們算賬!”
眾人都是本份鄉民,見他遷怒,惟恐結怨,當時散去一大半,只有四五個膽大的旁觀未走。內中一人心中不忿,冷笑問道:“向老三,人家好好立在那裡,何嘗動手?你不服氣,和他打架,亂怪人做什?”向三怒道:“這野狗不知用什方法將我打跌,你沒見我右膀都脫節了麼?”沈煌聞言,見向三右臂空著一段,才知環骨已脫,忍不住插口道:“你明是自己用力大猛,人未打成,反把臂骨脫節,怪得誰來?”
明時官紳權重,當地又是一個山村小鎮,俱知沈氏官宦人家,西席先生也是個秀才,淑華雖是孀居,時有官家親戚往來,又有家業,待人甚厚,不時賙濟窮苦,頗得眾心,鎮上人民,對於沈氏全家均極敬重。向三見是沈煌,忙道:“小相公,方才你沒有來,莫聽一面之詞。請你打發一個書僮,代我去喚個人如何?”沈煌方要罵他幾句,想起母親不許惹事的話,強行忍住,笑道:“向三不要說了。你這雞蛋,人家不要,本來是你無理。不必蠻來,我給你幾個錢,各自醫傷去吧。”說罷,便把上月過節所得的半兩小錠取出遞過。向三聽沈煌說他,本自不忿,見了銀子,立改面容,忍痛答道:“小相公吩咐,怎敢不聽:只太便宜了這野狗。”沈煌忍不住怒道:“你再罵人,我不管了!”
向三諾諾連聲,正要二次託人往尋家人來挑雞蛋回去,忽見一個壯漢,腰間掖著板斧,身後隨著四五個短衣壯漢,如飛跑來。那壯漢才近前,便朝少年怒喝:“是你這野狗打傷我老三的麼?”少年始終立在一旁,目注沈煌,上下打量,見人尋鬥,直當未見。
向三見向二帶了同黨趕到,兇威重犯,介面怒喝:“正是這野狗!不過方才沈家小相公已代出銀子了結,只叫他賠禮服輸,過一天再收拾他。”
沈煌原認得這班地痞,新近又從慧圓老尼習武,膽力均壯,並未把來人放在眼裡,一見向二指手畫腳恃眾欺人,不等向三說完,伸手便朝少年抓去,不由激怒,大喝:
“你敢倚眾行兇!”隨說,縱身一躍,朝向二撲去,待要架開。向二手剛往前一伸,瞥見沈煌躍將過來,恐將官家公子打傷,待要縮手退回,不料迎面來了一股疾風,隨人撲到,手被沈煌擋了一下,雖覺人小力大還不怎樣,那股疾風卻禁不住,當時撞退了好幾步,幾乎跌倒在地,不禁大驚;眾目之下,愧憤交集,只當沈煌所為,怒問:“小相公,如何幫著外人打我?”沈煌喝道:“什麼外人內人!我也不是打你,你兄弟和人動蠻欺生,旁人全都看見,我已出頭和解,還給了半兩銀子,你也不問一聲,便倚眾行兇,是何道理?”
同來四壯漢多受過沈家的好處,見沈煌出頭,知他年紀雖輕,手頭大方,常隨先生同出遊山,只遇窮人,定必賙濟,均想討好,又見向三得了半錠銀子,口風已轉,立即乘機勸解。向二沒料到沈煌小小年紀,神力驚人,吃他這風力一撞,事後前胸還在痛脹,見同黨解勸,就勢下臺,強笑道:“既然小相公出頭,賞了銀子,我們都是苦人,自無話說。小相公竟有這大氣力,改日再登門賠禮吧。”說罷便過去挑雞蛋。向二想扶向三回去,手剛一伸,“噯呀”一聲,人已痛暈過去。原來向三脫節時久,臂已痛麻,吃向二無意中一拉,再也禁受不住,當時痛徹心肺,暈死過去。
向大也自得信趕來,問知前事,見少年仍站一旁,微笑未走。向大年畢竟長了幾歲年紀,久跑江湖,見多識廣,心想臂骨脫環常有的事,傷勢如何這等重法?越想越怪,忽然走向少年身前,賠著笑臉,深施一禮道:“我這老三性氣不好,相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話未說完,向三也自痛醒過來。少年笑道:“眾目之下,他自行兇打人,脫力傷骨,我不曾動手,與我何干?”向大見話說不進去,轉求沈煌道:“我兄弟自己不好,有眼無珠,得罪這位相公。如今人雖醒轉,恐成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