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6部分

表裝著十分莊重,心情卻是不定,樣樣拘束,自然而然養成一種虛偽,對外固無真心,對於親友也未必有什誠意,手中更無縛雞之力,平日無事,以華貴自矜,善於訓練婢僕下人,能夠操家理務,逼著兒子苦讀死書,便算是個賢妻良母;因是一向動口不動手,用心不用力,遇著好而又美貌、能得丈夫愛憐的,終日無所事,專以獻媚爭寵為能,就算夫婿多情,不因年老色衰,日久生厭,受那厭惡遺棄的苦痛,也是終身禁閉閨門之內,虛生一世拉倒;遇見丈夫不好的,不是自愧貌醜,飲恨終身,便是紅顏薄命,中年夭折,彷彿身為女子,一生命運全在丈夫一人喜怒愛憎之間,昇天人地只憑對方心中好惡,非但絲毫不能自主,也無絲毫能力,哪像她們這樣,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以力自給,勞逸相當,便是劍光如雪,叱吒風雲,往來江湖之上,深入民間,到處扶危濟困,除暴安良,等到倦遊歸來,回到家中,依然耕耘紡織有事可做,平日老是那麼天真活潑,純任自然,沒有一絲一毫裝腔作態,使人樂於親近,遇見外侮,立時拔刀自衛,哪像自己這類人,只知坐享現成,彷彿嬌貴到了極點,稍有風吹草動,立時膽戰心寒,不知如何是好,樣樣都要靠人,丈夫一死,無從向人獻媚,什麼都完,一面還要受那世俗禮教拘束,便生就國色天香,驚才絕豔,也只好關在深房密室之中苦度一生,休說無從做事,平日一言一動都要格外慎重,連三尺之童也不得擅入內宅一步,稍微疏忽,必受親族鄰里譏笑,認為大逆不道,轉眼身名俱敗;同是女子,兩下一比,非但有用與無用、一強一弱相去天淵,便是這兩起人的苦樂也極懸殊,一是多麼好的才貌心思,只供丈夫一人愛玩,因此不勞而獲,丈夫一死,立成悲慘歲月,非但於人無益,便那享受,也只限於大小几問供起居飲食的深房密室之中,就算家有園林,也只限於春秋佳日,沒有外客,無人之際,或是丈夫高興頭上,帶了自己偶往遊玩,去時還要盛裝梳洗,當作一件大事,並不能隨意日夜走動;就以享受而論,至多吃得好穿得好,房子陳設富麗華美,彷彿一個由幾問起大到數十百問的華麗太監牢,把人關在裡面一世,衣食豐美而外,夜眠仍只七尺之地,女子一生到此為止,一點不能隨心所欲,連自己都要靠人,哪有力氣去幫人家?不說別的,單是書本上的江山美景,便極難見到;一面卻是衣食有節,都由自己力量得來,照連日大姊所說,女子如能勤勞自立,丈夫只是一個情投意合、心志相同的終生伴侶,好了夫妻合力,日子越發安樂得有意思,萬一上來瞎眼,看錯了人,或是受人之騙,對方心情不定,始亂終棄,自己有了力量謀生,不用依靠男子,不好便散,免得對方厭惡,自家還要勉強忍受,苦痛一世,和蔡三姑一樣,再遇見對心思的,不妨另嫁,嫁不成功,也能自己謀生,夫死再嫁,理所當然,不揹人情,也無什人笑話,真比前一起的婦女,自由自在,心裡舒服,好過得多。先要知道這些道理,早就嫁與心上人,何至受上多年苦痛,鬧得目前誤人誤己,進退兩難?本就越想越覺慚愧,決計回家賣了田產,學黑女的樣,一同開懇;向四婆久在江湖,見聞又多,昨日已談得十分投機,當日文麟一走,越把新愁舊恨一起勾動,一聽這等說法,苦笑道:“四太婆太錯愛了。像我這樣廢物一般的不祥薄命人,真個慚愧到了極點,哪還有什可取之處呢?”

四婆笑說:“你話不差。實不相瞞,像你們這類富貴人家的太太、奶奶、夫人、小姐,我非但看她們不起,並還覺著彼此之間好像隔著一道高牆,她們固厭惡我們粗蠢,沒有穿戴,又是一雙大腳,萬分輕視;我看她們也全是廢物,只會哄老公、擺架子,毫無用處。惟獨你這人特別,也是那麼溫柔文弱,偏使人一見自生好感,固然你那身世為人比較可憐,我們這樣人大都同情弱者,相遇在你苦難之中,比較容易接近,實則還是你那謙和溫柔的情性出於自然,本來為人就是如此,雖有一點大戶人家習氣,也只限於本身,並不妨礙他人,沒有絲毫驕狂看不起人的詞色舉動,對人更極誠懇親切,沒有虛假。我們閱歷甚多,如因患難之中必須依靠我們,不得不然,是個裝出來的,一望而知;大的地方,任她多麼留心,小的地方終要露出馬腳。你卻不是那樣的人,並且你那一點閨閣之習更不甚重,非但與人無關,看去也不討厭,並還由此看出你為人本質之好,所以大家對你這麼愛重,否則像你那樣出身,稍差一點,別的不說,照我恩主大妹的脾氣,她最討厭這類女人,至多受人之託,看在你兒子和三姑分上將你救回,決不會和你拜姊妹,更不會把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婦女引作同道,合力開荒了。”

淑華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