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守節不易,大為我家爭光,可欽可佩。”詞色更是誠懇和善,只狗子一雙斜眼閃爍不定,似在時常注視自己,笑得也極難看,禮貌卻甚恭敬,以為生就怪相,不疑有他;船上只有四個船伕,均是壯漢,內中一個滿臉橫肉,神態兇惡,對玉堃父子好似交往多年,神情親密;不時見這四個船伕和狗於互相說笑,交頭接耳,問知此船往來載貨,僱用已久,賓主情厚,客商對於船伕照例買好,以求便利,遇事賣力,也未在意。
這日船行江中,天方黎明,淑華為了母病心煩,一夜未睡,偶啟艙門,探頭外望,瞥見隨帶男僕常升滿臉驚惶,手中好似拿著一個小紙團,立在後艙門外,好似憑窗看水,不時回顧後艙門,東張西望,似有什事光景;方想詢問,忽聽玉堃在喚常升,忙即慌張走去;看出有異,正想走出,詢問何事,瞥見常升轉身時把手中紙團往後一丟,看那意思似往自己身前丟來,不料被風捲走,正命使女秋棠往取,不料狗子由前艙走來,搶前拾起,略一過目,說道:“是誰的破紙,滿地亂丟!”說罷團成一團,丟向江中。
淑華瞥見紙條甚小,上有字跡,因未梳洗,常升剛被玉堃喊去,想必有事,看狗子驚慌神情,心疑母親病重,玉堃恐己愁急,不肯明言,被他探出,想來稟告,沒有想到別的;等到梳洗完畢,走往前艙,想喊常升來問,連喚兩次未來。狗子笑說:“我代姑媽喊去。”一會迴轉,說常升瀉肚病倒。淑華想起早來常升面色果是不好,也許生病,面色難看,所丟紙條出於偶然,並非有事,否則多年老僕,儘可等人起身暗中稟告,或令秋棠轉達,何須大驚小怪?喚他不來,可知是病,本來無事,也就拉倒。
飯後,老賊父子不令回房午睡,說有要事商談。淑華一聽玉*口氣,是說守節大難,撫孤不易,大有暗勸改嫁之意,當時便以正言回覆,以死自誓。老賊父子微笑不語,未往下說。不由心生疑心,暗忖:“此人莫要起心不良,怎會前後的話完全相反?且等靠岸之後探明對方心意,好了便罷,如有他念,反正自己早想歸寧,母親病重定必不假,身旁帶有僕婢,原防萬一,稍見不合,到了城鎮泊舟之處便與分開,另僱一船起身,省得承他的情,還有不測。”心中盤算,忽想起玉堃曾說母親養老的田經他買回,為何來信又說貧病交加的話?心中一動,再一暗中觀查,狗子自從雙方住口之後,便朝乃父詭笑示意,隔不一會又往船頭朝船伕們交頭接耳,低聲密語,不時斜顧自己,高興非常,越生疑心。活不投機,不願久坐,推說身子不爽,回房安息,心中愁悶,不覺睡去。醒來聞得人語喧譁,起身一看,船已靠岸,當地乃是一個小鎮,隨見玉堃父子同了船老大往岸上走去,狗子和船家攜手而行,不時回顧自己這面,手指說笑,似頗得意,吃玉堃回身喝止,這三人均未想到自己由窗縫中無心發現,到了岸上便朝一酒樓走進。
第十一回(3) 劫後喜逢君 共吐平生隱痛 舟中成敵國 驚回弱女餘生
淑華暗想:“每日停船均在黃昏左近,今日天氣還早,浪靜風平,正好行路,又不採辦酒食,何故停船去往酒樓?難道這小市鎮上還有什事不成?”忽想起常升的病不知好否,此是夫家世僕,年己五十,從小便隨主人出門,十分乾練,人又忠心,到了地頭便要分船上路,如其病倒船上,豈不為難?忙令秋棠往喚,歸告常升不見,不禁大驚,令間船伕,說是玉堃命他上岸尋醫,已然先行;秋棠也剛睡醒,不曾見其上岸。
心正驚疑,忽見一個青布包頭的少女,手提一籃,上船賣花。船伕見那少女村姑打扮,貌甚美秀,出口調戲,說:“我們船上雖有兩個女客,現在還正守寡,要賣花過幾天來,此時還用不著。”淑華當時不曾會意,見少女惱恨船伕說俏皮話,已出惡言爭吵,怒說:“你們該死的東西,為何口出不遜?今明日定遭惡報。”內一船伕聞言大怒,聲勢洶洶,兩不相讓,已快動武。因見少女身材苗條,貌相似頗秀麗,覺著令人可憐,無故受野男子凌辱,忙令秋棠前往勸解,並令入艙相見,耳聽船伕尚在冷笑低語。這一對面,越覺少女豔美靈秀,眉目間帶有英氣,十分憐惜,令其坐下,笑問:“家在何處?
這類小市鎮,怎會有人買花?”少女甚大方,也不客套,聞言便自坐下,答說:“父存母亡,只有一個兄長,不善治生,家中種有不少花草,閒來出賣,遇見往來客船,挑那有緣的女客賣她一朵,貼補零用。”
淑華先未留意,聞言一看,籃中的花只有一朵芍藥,當已賣完,便笑答道:“我現寡居,此花無用。我送姑娘幾兩銀子,結個緣吧。”少女笑答:“我雖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