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來從未失風,昔年所想每人十萬銀子的家財業已如願,妻妾兒女一大堆,還有什麼不足之處?自來知足者常樂,世上沒有永走好運的人,今日金盆洗手,從此退隱故鄉,享那晚年之福,我弟兄恩怨分明,在今日以前也都了清,只承了一個小弟兄的情,此人前往北方,久無音信,尋他不到,也許人已不在人間。以後我弟兄非但不再重作那;日日生涯,也決不再傷一個無辜的人。奉告諸位高親貴友,將來如其缺少用度,只有三寸束帖到來,不論多少,必有一份人情。如其叫我弟兄出手幫場、天日在上,除卻那位小弟兄還在人間,那是沒有話說,但也只限一次,還要照我弟兄所說而行,否則也是恕不奉命,別位更是當面拒絕,莫要見怪。隨又起了重誓。可是三賊狡猾異常,他那故鄉竟有三處之多,除白楊圳一處外,誰都不知他的底細。如往白楊圳尋他,必說出遊未歸。休說求他幫忙,便照所說,借他一點銀子也非容易,不是裝不知道,便是藉口得信太遲,種種推託。偶然借到,為數卻多,都是有借有還的人,此外十九徒勞,還要慪氣。後來人都知他假裝大方,一毛不拔,人又那麼兇險,不敢得罪。不消數年,江湖上人都與疏遠。這次竟會同時出來代人尋仇,從來所無之事,對手又是一些強敵,聽那口氣,並不貪財,並還不令仇敵搶劫殺人,只和鏢頭作對,不肯違背昔年所立重誓,分明仇敵便是昔年老賊所說承過人家情的;日友,不知雙方怎會勾結一起?
這三老賊狡詐機警,兇險無比,從未敗過,此來決不止他弟兄三個,雖然對方口說不留客貨,這面鏢旗如被拿去,自己這班人半世英名從此掃地,又見朱延壽空身出去,連兵器也未帶。按照江湖規矩,對方本不至於倚勢行兇毒手暗算,但這三個老賊一向不通情理,已是討厭,何況仇敵裘昆又是一個心狠手黑、卑鄙無恥的惡賊大盜,決不會因這幾句話便能交代過去,同時看出正面和兩廂房頂上,星月交輝之下,除羅氏三雄立在正中,都是白鬚飄胸,生得又瘦又長,肩上插著那把仗以成名的鑲金魚鱗鋼刀,腰間各插著一排飛刀,威風凜凜,兇焰正盛;另外老少群賊,少說也有三十多個。耳聽方才所聞,隔院轟飲划拳之聲已止,料知群賊早來店裡,假裝商客埋伏,準備暗算,也許全店都被包下,連店家均與勾通都在意中。如在山野之中相遇,還可分出兩人,帶了紅貨突圍逃走,此時休看是在鎮店之中,為了賊黨心計周密,自己這面全數陷入埋伏,回麵包圍,連個道路俱都沒有,所說只留鏢旗作押頭,明是託辭,正在急怒交加,心中捏著一把冷汗。
朱延壽話已說完,剛把帽子摘下,待往對面房上拋去,忽聽一賊哈哈笑道:“老厭物,憑你也配出頭,代人撐腰擋橫麼?不將鏢旗留下決辦不到!如不服氣,你們人也不少,當時分個高下也行。再不滾回房去取你兵刃,叫那一群鼠輩狗種快滾出來,大爺們就不客氣了!”說罷,接連幾點寒星朝下打到。
朱延壽也是成名老人,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便是上房內這些武師,也都看出形勢兇險,除卻任憑對方辱罵,獻上鏢旗,無論如何也須一拼,又見敵人動手示威,七八樣暗器並不真個打人,只從人的頭面身旁擦過,相差只有分毫,無一打中,全都激怒,氣往上撞。
屠、李二人當先縱出,見朱延壽獨立院中月光之下,眼看敵人暗器紛紛由頭上身旁飛過,聲色不動,從容把帽子戴在頭上,哈哈笑道:“我和羅家三弟兄一別多年。業已金盆洗手的人,怎又忘了昔年誓言,出管閒事?想必你說那位恩人被你尋到,為了報答人家好處,出來幫拳助威麼?大丈夫原應恩怨分明,不能怪你,但是這群鼠輩既然請你出山,應當以你為主,如何你我話未說完,便欺我老頭子手無寸鐵,拿些破銅爛鐵打得叮哨亂響,莫非這也是你們老弟兄的主意麼?方才既然說過好聽的話,想必不會再把吐出來的口水吞將回去。我們無須歸途再到你的府上聲擾,是好的,讓客人自家起身,我們只派兩人隨同護送,鏢旗仍留此地,就在今夜領教,一決存亡。如將我們打敗殺死,鏢旗只管取走,由原主人自己來取,我們為朋友的心也盡到,死後丟人也說不得了。就憑几句話,狐假虎威,出口傷人,有什用處?”話未說完,三江太歲五鬼天王裘昆和同來二三十個賊黨,業已同聲喝罵,躍躍欲試,內有幾個性急的剛要縱起,被三老賊厲聲喝住,冷笑問道:“這是你一人作主的麼?”
屠、李二人看出賊黨快要動武,剛出臺階縱下,另外幾個能手也跟蹤走出,同聲答道:“姓羅的不必多間,只你言而有信,今日之事不與商客相干,我們準定領教。”說時,那兩商客已由一個鏢師和另兩能手護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