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心煩有氣,路上遇見賊黨圍攻,打了一陣賭氣的架,想起前事越發氣悶,暗忖,這些小弟兄姊妹日內都拜在蒼山三友門下,恩師遠去雲南不歸,車三叔待我最好,偏只教了一套三連明月鏟和鐵手箭,我那樣苦求,偏不答應;龍子、沈煌他們和我雖好,以後人家還要用功,聽說慧曇老尼脾氣古怪,終年打坐不問外事,所居白雲窩壑底輕不許人下去,以後見面都難,好容易交到幾個知心朋友,只前後快活了幾天,仍要分手,還是剩我一人孤孤單單,多麼無趣!有心想往雲南去尋恩師,一則相隔數千裡,人地生疏,像我這樣小窮和尚,遇了人也必當成小賊叫花子看待,不知要生多少閒氣;即便找到師父,那好一個人,偏要做什和尚,放著遍地苦人他不救,到處都有不平之事他也不管,每日只知唸經修行,近年連武功都不大肯傳授,待我雖好,有什意思?正在心裡酸溜溜的,孤單得難過,人也走到解脫坡前石橋大樹之下,望著那好幾天沒有回來的;日茅篷,懶得進去,覺著腹飢,一摸身上,發現查、雷二人日前捨身崖相遇所給的幾兩碎散銀子,因素不慣用錢,又最敬愛師父,只管不願當和尚,卻不肯違背師父的戒條,從來沒有吃葷,只記得身上還有恩師遺留與他不曾用完的二三十文制錢,忘了身邊還有查、雷二人所給銀子,本意想三文錢往坡旁茅庵去買碗素面充飢,一摸身邊有了銀子,覺著此去雲南尋師有了盤纏,心中一喜,正要買面吃飽再打主意,忽見隔橋走來兩個年輕和尚。
前山一帶僧徒往來甚多,袁和尚原是看慣無奇,只為昨夜動手所殺賊黨,內中倒有兩個少年兇僧,加以從小便在高僧門下,文武都學,乃師臨分手前數月方始不大管他,從收他為徒起,十來年中,稍有閒空必加指教,師徒情分極深,人又聰明機智,遇事留心,山居日久,在高明指教之下,頗有一點眼力,見那和尚,年只二十上下,都是那麼油頭粉面,僧服華麗,從頭到腳淨無纖塵,一個背上斜插著一柄形如禪杖的兵器,質似黃金,前頭套住,看去十分沉重,已非出家人應有之物,另一個背上插著一對銅鉤,僧服裡面,腰間還凸起一塊,一望而知藏有暗器,這兩件兵器一白一黃,外面明有極考究的皮帶和大黃緞套,本已觸目,偏故意露出尺許來長一段,一黃一白耀日生光,就非金銀打就,也是金銀包裹,僧服既短,行動又極矯健,一路說笑,旁若無人,看出不是善良,這條路又是去往馮村一面,想起昨夜經過,心中一動,剛往樹根上坐下,打算窺探去路,那兩和尚業已走過橋來,果是想由坡側走往馮村去路,料定賊黨一面,本想跟蹤窺探,又覺腹飢難耐,遙望人已走出十幾步,心想:“這類賊黨甚多,此時也管不過來,還是吃飽再說。”念頭一轉,便往買面。
那茅庵住著一箇中年尼姑,庵中無什出息,也無香火,師徒二人全靠賣面為生,雖是素面,味道絕美,香客遊人常往照顧,生意本可極好。偏巧這師徒二人操行清苦,用功甚勤,每日賣面均有一定,賣完立時停火,除非去往庵中禮佛的香客還可吃到,否則任給多少錢也不再賣,有了多餘的錢便散給苦人,終日除卻早晚兩次賣面和斫柴燒水、打掃庵堂,前後不到兩三個時辰而外,鍾魚梵唄之聲極少停息。沒有法名,附近的人都叫她倪師太。她那徒弟是個垂死的貧女,收她時年才七歲,帶髮修行,這時年已十六七歲,品貌美秀,頗有力氣,師徒二人甚是親熱,人都叫她小師父。誰也不知她師徒的法名。因其對人和善,樣樣都肯幫忙,勤儉耐勞,操行又好,沒有絲毫僧尼惡習,進門禮佛的人極少,從不向人募化,有那常來山中的香客遊人憐念她師徒窮苦,愛吃她面,無故施捨又不肯收,便借禮佛為由送點香資;照例左手來右手去,暗中送與苦人,代人結緣,從不自己享受。那三間茅庵建在坡旁,三面竹林環繞,前臨溪橋,背倚重山,風景極好,打掃修理又極清潔整齊,都是她師徒親手自制,從未見她僱用工匠,也不與人來往。
袁和尚先未留意,前年乃師雲遊歸來,剛到茅篷,正遇大雪,路斷行人,忽聽門外女子呼喚,出門一看,正是她那徒弟小師父,用竹籃端來兩碗熱騰騰的梨窩菌素湯麵,另外一盆菌油、一盆筍油和一大盤鍋魁,心想:“雙方素無來往,又有僧尼之分,如何大雪黃昏送面上門?”師父已命自己接過,也未推謝,只念了句“阿彌陀佛”,對方稍一合掌,便提了空籃走去,門都未進,此後也未再來。那面和菌筍卻是美極,從未吃過。
由此每遇師父出山,必將所留極少的零用錢省下,隔上十天半月,往她那裡打回牙祭。
後來發現,每次賣面共只二十四碗,晚到的人便買不著,自己無論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