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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的銅鏡中照出的影子猶如石雕像。在外書房伺候的大丫鬟進來,蹲身低語:“姨太太方才端了燕窩到書房裡,老爺讓奴婢們都不用伺候了。”塗山郡君點了點頭,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婢女們為她換上寢衣,扶上錦床,將桌上的燈燭用重色的罩子攏住,屋內頓時昏暗起來。丫鬟們魚貫退出,徐嬤嬤上前,放下了重重床帳,也上了錦床陪侍。這是莫大的榮耀,一般值夜的侍女們都在帳外睡覺,能在主子床上陪侍的,都是主人最信賴、最親近的人。

塗山郡君微合雙目,靜靜地躺在被子裡,若不是感覺到了她的體溫,徐嬤嬤幾乎要以為,和自己躺在一起的是一具雕像或者是屍體。她艱難地開口:“小姐”這是塗山郡君在孃家時的稱呼,她這樣叫自己的小主人已經有幾十年,雖然後來她有了朝廷的封誥,她也更願意用這個顯得普通的稱呼來叫自己驕傲卻又自卑的小主人。

“嬤嬤,我早已不在乎了。”塗山郡君睜開眼,反而安慰她:“如此長夜裡咱們兩人相伴,倒更讓我暖和。”

若果真不在乎,又豈會做出這樣決絕的選擇?只怕是欲死心而又不甘。徐嬤嬤在心中嘆息,伸手去摟住她一邊的肩頭,覺得錦緞衣服下瘦骨嶙峋,竟有些硌手:“小姐,您經不起了這又如此損天和”說著竟有些哽咽。

“不打緊”塗山郡君淡淡一笑,伸手覆住她的手:“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嬤嬤,我自己的性子如何不妥,我自個兒也清楚。您總或我和祖母像,祖母最後落得那樣下場,我的下場又能好到哪裡去呢?”她此刻眼中方浮起悲切:“只是對不住蕙大姑姑,她雖出嫁得早,也不曾虧待我。”

“小姐,要不另謀他計”徐嬤嬤擔憂。

“不成!”塗山郡君決然:“我要忍便忍到底,要做也要做到絕,嬤嬤不必再勸了。”她語聲又轉低:“鳳姑娘我很是喜歡,雖說不是個安分的,但也頗有冉姑娘當年的靈動勁兒。”

“唉,小姐走過的橋,只怕比她走過的路還多。鳳姑娘雖然聰明伶俐,到底閱歷還太少。”徐嬤嬤溫言:“在外頭知禮有節、不失風範,看了叫人喜愛。”

“若我有這麼一個女兒,死也瞑目了。”塗山郡君嘆息,眼中隱有了淚光。

“小姐”

“嬤嬤睡吧。”

“小姐,明日還是我來”

“嬤嬤,”塗山郡君猛地睜眼:“要說我今生還牽掛誰,那就是嬤嬤了。若老天有了報應,我也只願意它報應在我身上。你服侍我一家三代,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安享晚年。”

“小姐”徐嬤嬤輕喊一聲,老淚渾濁。

“嬤嬤睡吧。”塗山郡君不再說話了。

屋內一片寂靜,只有燭焰在燈罩內晃動,一直燃到天明。

第二日,曦雨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完畢,就到正堂去請安。

“難為你,昨兒那麼累,今天還起得這麼早。”塗山郡君含笑命人將自己扶起,攏了攏錦被,往後靠在大大的流蘇軟枕上。

“這是應當的。晨昏定省本來是規矩,何況您身子又不適。”曦雨向她問了安,便在床邊的繡墩上坐下。

丫鬟捧過來一隻喜鵲登枝粉彩瓷杯,塗山郡君伸手拿過,漱了口:“我今早上竟覺得頭昏腦漲,連起也起不來了。倒在小輩面前失禮,讓你笑話。”

“甥女惶恐。”曦雨忙站起來:“姨媽這樣說,豈不是讓我無地自容了?”

“好孩子,快坐下。”塗山郡君見她這樣小心謹慎,心裡反而生了愛憐之意:“我不過是說幾句玩笑話。”

曦雨又告了罪,方又坐下了。

塗山郡君看見她低著小臉,坐姿端正標準,便有些失笑,心道這女孩兒性子隨她母親,活潑機靈。大約是怕她不喜,所以勉強自己一舉一動都要守禮,不禁更有了憐惜之意:“我就不吃早膳了。嬤嬤,吩咐她們在外間擺早膳,姑娘就在這裡用罷。”

徐嬤嬤答應一聲,吩咐了丫鬟們,又親自來攙曦雨,曦雨又行了禮,才到外面桌上去用早膳。

滿屋的丫鬟媳婦們靜悄悄地侍立,都知道郡君喜寧靜而不喜熱鬧,大氣也不敢出。曦雨用過早膳,復進內室陪著塗山郡君說話。

“你外祖母出嫁時,我還很小呢。國師府人丁少,你表舅舅還沒娶親的時候,就是蕙大姑姑照看我。不過那時她也是個少女,哪裡清楚怎麼照料小孩子,諸事都交給嬤嬤,她常常給我念些書、說些故事聽。她嫁的時候,我還拉著她的裙子哭呢,我們姑侄,雖說不上親密無間,但也和睦。”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