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麼不等家裡馬車伕到接了您回來?瞧這溼的。”陸蕪菱一邊給他小心擦拭,一邊嘀咕。
他的長髮意外地黑亮順滑,大約是身體很健康的緣故,竟比自己髮質還好幾分。
羅暮雪雖略彎下腰姿勢不舒服,卻只覺舒心,低聲道:“今日去了京畿練兵,不在宮裡當值,估計你們也不知道,而且下雨前我便已經出來走了半路了。“
陸蕪菱覺得羅暮雪的公事非自己所該過問,輕輕嗯了一聲,道:“途中便沒有避雨處?”
羅暮雪答不出來,雙目望著她,笑了起來。
雙眸明亮,笑容動人。
繁絲走進來時看到這一幕,她家姑娘踮起腳給人高馬大的羅將軍擦頭髮,毫無章法,羅將軍還不以為杵,低頭彎腰給她擦。
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大人,姑娘,坐下來不就好了?要不咱們回房去擦洗更衣吧。”
確實也不能在廳裡更衣,羅暮雪和陸蕪菱對視一眼,都有些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回到羅暮雪住的東廂,繁絲已經準備好從裡到外換的衣服,羅暮雪要進盥洗室換衣服,看看二人,道:“菱角兒來幫忙,繁絲,你先出去。”
二人一怔。
羅暮雪素常真正更衣時,並不用婢女幫忙,此刻卻叫陸蕪菱幫忙,這也太
是以陸蕪菱主婢二人都僵住了,互相對視一眼,繁絲便想鼓起勇氣開口,羅暮雪卻在她開口前揮了揮手,道:“出去吧。”
羅暮雪治軍日久,甚有威儀,繁絲竟不敢再說什麼,暗暗嘆了口氣,留戀地看看陸蕪菱,應了“是”,舉步出了門。
不過,她不是錦鯉,自然不會幫他們把門關上。
羅暮雪看她故意不關門,皺皺眉,又有些好笑,轉身對陸蕪菱說:“你這婢女倒是一心為你著想。”
陸蕪菱抬眼看他一眼:“繁絲與我情同姐妹。”
羅暮雪走進盥洗間,叫她進去。
盥洗小間專門隔出來,裡面鋪著青磚,一處金邊描畫恭桶,一處是酸棗枝木花盆架,上面擱著粉彩鯉魚盥手盆,窗戶極小,光線甚暗。
陸蕪菱頭皮發麻,但羅暮雪又沒有那等表示,這樣退縮了,只恐兩人又鬧僵,只好硬著頭皮挪過去,動手幫他寬衣。
溼漉漉的外衫卻是要快些剝掉才好。
裡面中衣也全溼透了。
陸蕪菱卻是不能再動手。平日裡羅府的丫鬟,幫羅暮雪更衣著衫也僅限於外衫甲冑而已。
羅暮雪看她低頭,已經雙頰泛紅,心中一軟,道:“罷,我自己來吧。”
陸蕪菱如釋重負,轉過身去,等他自己換好中衣。
羅暮雪看她轉身,腹中好笑,自己動手,利利索索換好中衣,故意道:“好了,轉身罷。”
陸蕪菱轉過身,連耳朵都紅了。
羅暮雪心中便似有一團柔軟的事物塞著,又似有蜜糖般的東西浸泡,復又加上無數細細的爪子輕撓,忽上忽下,難以排遣。
他突然想起,從已經換下的溼漉漉的綢衫裡取出了一個奇楠香木做的匣子,匣子不但是如此珍貴的香木所雕,並飾有螺鈿,十分精巧。
陸蕪菱也忍不住動容:“好精細的匣子。”
羅暮雪開啟給她,裡面一對耳鐺,各懸三顆夜明珠,雖不大,卻在幽暗的盥洗室裡褶褶生輝,最下面則各是一朵碧綠水潤的翡翠雕的玉蘭花。
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陸蕪菱向來頗喜愛翡翠明珠,這耳墜看著新,也不是炒過的樣子,卻是新打的,樣子也不俗。
“無意中得來,正好和你的翡翠芭蕉一塊兒配著好看。”
陸蕪菱咬著唇出了會神,抬頭道:“身為官奴,著綢戴金俱是違制”
這話其實沒錯,最早時候,奴婢規矩只可穿布麻,不可戴金。只本朝向來不重規制而已。
這府裡闔府的丫鬟都有或多或少金銀首飾,滿京城俱是如此,之前羅暮雪找回的舊日首飾,她也曾戴,這樣說,卻不過是不欲直接拒絕,勉強尋來的藉口而已。
羅暮雪聽到這裡,臉便一沉。
陸蕪菱看他一眼,知道糟糕,卻又不知該如何補救,只能慌亂垂下眼。
羅暮雪咬牙道:“這耳鐺可得你歡心?”
陸蕪菱低聲道:“十分精雅。”
羅暮雪冷冷道:“既如此,便收著也好。”說著扔在她懷中。
陸蕪菱接住,胸口幽幽只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