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擺架在炕中間的案面上,先和官文帶著眾官員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這才升炕,高聲喝問:“來人哪,請制軍出來迎王命!”
外面便跑進兩名戈什哈,是護送曾國藩、官文來的兩位,直奔官廳後面的內室,一片聲地喊:“欽差曾大人、官大人到此,請制軍大人接旨!”
簽押房裡一下子跪出來五個人,四個人忙著去接旨,一個師爺模樣的人直奔旁邊的禪房。
不一會兒,胖頭圓腦的署督牛鑑這才一晃一晃地從禪房奔出來。
一進官廳,見炕上赫然擺著王命旗牌,旗牌的左右分坐著兩個滿臉怒容的人,就知道必是欽差無疑了,便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去,先向王命請聖安,這才給欽差請安,口稱“接旨來遲”,然後就要爬起來。
曾國藩卻道:“牛制軍,你還不能起來,本差還有話說。”
牛鑑一愣,只好跪著。
曾國藩接著道:“制軍大人,本差要來湖北你不知道嗎?”
牛鑑道:“這個本部堂倒是知道。不過,因忙於佛事忘了,請兩位欽差大人恕罪。”總督是兼署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所以習慣上也稱部堂。
官文介面道:“欽差大人自然可以恕你的罪,就怕聖上不恕。”
牛鑑跪著一聲不吭,呼呼地喘粗氣。
曾國藩冷笑一聲道:“好個忙於佛事!那國家事呢?湖廣事呢?”
牛鑑不急不躁道:“國家事自有皇上打理,湖北的事當然有巡撫陶澍打理,至於湖南嘛,還有個裕泰呢。”
曾國藩正要駁他兩句,戈什哈進來稟告,湖北巡撫陶大人候見。
曾國藩只好說一聲請,陶澍就昂然走進來。
陶澍跨進門來,先衝著王命跪倒請聖安,又向欽差請安,口稱“接駕來遲”,這才侍立在一旁。
曾國藩、官文等人當夜就移住進湖北巡撫衙門。
湖廣總督出缺理應在湖南、湖北以及兩廣的巡撫當中挑出一個來護督印,為什麼陶澍身為湖北巡撫反沒有護督印,倒把牛鑑從廣東移調過來了呢?
陶澍是封疆大吏中的能員,官聲一直不錯。只因林則徐因禁菸獲罪,陶中丞為林則徐上了個辯解的摺子,惹惱了道光皇帝;沒拿他治罪,已算網開一面。這層細節,曾國藩和官文都比較清楚。
但為什麼曾國藩和官文不住督署而住撫署呢?不怕皇上怪罪嗎?這是因為,湖北巡撫衙門和湖廣總督衙門同在武昌,何況,欽差又有擇署辦公的權力;住進巡撫衙門,再辦理署督牛鑑,也比較合情理。
依著官文的意思,當時就想把牛鑑的頂戴摘掉,然後再向皇上請旨。但曾國藩經過和陶澍商量,決定還是先拜折請旨為上策。曾國藩把想法對官文一說,官文想想,也覺合理,便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曾國藩和官文聯合簽名的摺子便透過湖北巡撫衙門拜發。
吃飯的時候,曾國藩笑著對官文道:“官大人哪,本官現在想起來都好笑,大清的總督都像牛鑑這樣的當法,大清真快成一鍋粥了。像這樣的總督,砍頭都不為過!”
未及官文答話,陶澍道:“曾大人官大人,依本部院推測,那牛制軍,不要說砍頭,就連問罪,恐怕都不能夠。——牛制軍可是穆中堂保舉的喲!”
曾國藩與官文互相望了望,誰也沒有言語。但曾國藩並不相信陶澍的話。
十天後,聖諭送到湖北巡撫衙門。曾國藩、官文、陶澍等三人不敢耽擱,急忙捧著聖諭乘上大轎,徑奔總督衙門,向牛鑑宣旨。
牛鑑跪下接旨。
曾國藩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曾國藩與官文所奏,浙江布政使署湖廣總督牛鑑,自到任以來,不理政事,每日專以佛事為主業,致使湖廣政事荒廢,著實可恨可惱!著即刻革職,交吏部議處,一俟查明真相,再行懲處,決不寬待!所遺湖廣總督一缺,照曾國藩、官文所請,暫由湖北巡撫陶澍署理。欽此。”
牛鑑果然只得了個“回京交部議處”的處分,所遺督篆,倒是照曾國藩、官文所請,暫由陶澍護理。
牛鑑轉天便帶著彌勒佛及家人屬僚離開武昌,陶澍照例派了一隊親兵護送。
望著牛鑑的背影,老謀深算的官文輕聲罵出一句:“禍國殃民,穆堂可惡!”
曾國藩聽得真真切切,他不由全身一震。
陶澍接篆的當天,就向湖南提督楊芳發札,著楊芳一俟曾國藩、官文到湖南長沙後,即派兵保護,隨時聽從曾大人、官大人調遣;如曾大人、